确实有点走得太慢了,这条路像是能走到地老天荒。连他的思绪都开始发散,只可惜他理性过头,想象力也匮乏,心思总被袖口那颗纽扣拽回来。金属扣子硌在沉鸢手心里,不知会不会留下印子。
十分钟后,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穿堂风蹿进来,拨动着某个被遗弃的塑料荷花。铜丝扯动间,电子音断续地响。可惜侦探们已经走远,永远错过了揭开真相的机会。
“你们俩怎么磨蹭到现在才回来?”韩子辰的声音打着飘,他自个儿独守空房的这段时间,没少游思妄想。
沉鸢把自己摔进床铺,虚无的后背有了着落,人也放松下来。
宿舍就是安全屋啊,他甚至对韩子辰戏谑挑眉:“别害怕,这不是回来拯救你了吗?”
连鉴懒得看他们嘴上逞强,摸出一罐可乐,手指放到了开关上。“嘭”的开罐脆响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黑暗,带起两声短促的惊叫。
灯又亮了,紧接着是一阵面面相觑的可爱沉默。
“要不...咱们今晚亮着灯睡?”韩子辰心里发虚,嘴也软了。
“我就勉强同意吧。”沉鸢立即借坡下驴。
两双写满恳求的眼睛齐刷刷望向连鉴,后者无奈地耸耸肩:“随你们。”
宿舍断电后,床头的两盏小夜灯紧跟着亮了起来。在这角度下,灯光将人影放大数倍,整个墙面布满了扭曲交叠的暗影。
虽然景象略显可怖,但总好过黢黑一片,黑暗太容易引发人类的想象力。
沉鸢抱着枕头,紧闭住眼睛。三十分钟后,他睁开眼,盯着墙壁上深深浅浅的影子发呆,影子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像是有生命般。
他又想上厕所了。
“连鉴你睡了吗?”
“嗯。”
“……睡着了你还嗯!”
“不然呢?我现在就打呼噜。”
“不开玩笑好吗,我真的想上厕所。”沉鸢的声音突然软下来。
“去呗。”连鉴舒服地换了个姿势,“不过一晚上两次,有点太频繁了。”
这人实在是冷漠无情,欺人太甚,沉鸢一咬牙,缓缓吐出一句:“求你了,和我一起吧。”
他尾音有些发颤,听起来煞是可怜。连鉴叹了口气,认命地掀开被子,感觉自己像是伺候万岁爷起夜的司礼太监。
“这次不用背对背了吧?”
“嗯嗯。”
解决了膀胱的焦灼问题,沉鸢站在洗手台前,讪讪地对自己的如厕侍卫笑了笑。但是闪光灯有点扎眼,连鉴根本没有看清,只是一把揽过他,半拉半扯将他塞回了被窝,顺手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一晚上只有一次机会,只给你三天时间恢复正常,过后尿床上我都不管。”
“好的好的。”沉鸢爽快答应,点头如捣蒜。
白天热度虽减,但水管被晒了一天,里面的水都是温热的,他们又在六楼,水压不稳,冲出来的水流像汽水泡沫一样,触感轻柔。沉鸢搓着手指回味着那种感觉,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被困在土豆田里,挖出来的每个土豆全是畸形的小孩脸模样。盯着看太久,视角突然颠倒,自己变成了土豆。铁铲闪着寒光当头劈下,即将身首异处的刹那,他又变成了挥铲子的人。他跑离了试验田,到了教学楼附近,自己巨大的影子投射到了那面墙上,和怪物一样的树影融合在一起,脱离平面向自己伸展来,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他跑进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阴影里就没有影子了他想。下一秒,森白的骨骼同时抚上他的脸颊和脚踝……
“啊!”梦中的嘶喊闷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呜咽。眼皮重得像压着石板,怎么都掀不开。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包裹住他冰凉的指尖,像那天看到蓝色萤火虫时一样十指相扣。
他猛地抽气,醒了过来。
对上那双带着担忧的眼睛时,他才认定这现实的确是现实。
韩子辰不明所以地坐起来,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没几秒又摔回枕头上,不醒人事。
“别怕,到我床上来吧。”连鉴把他汗湿的额发捋起来。小时候听到的童话故事里,夜惊的小动物们总是要挨着同伴一起睡,所以他才发出了如此邀约。
沉鸢笑了起来,他又觉得这现实不是现实了,但他还是乖顺地照做。
屋里的灯灭了,窗外的星河便流淌进来,银缎似的清光,轻柔地覆盖在两人身上。
许久,久到连鉴以为他睡了。可他没有。
“我也不想当胆小鬼。”沉鸢的声音小得像是站在地心说话,但他真的很需要说出来。
“睡吧,我们都是胆小鬼。”
怕他不信,连鉴开始列数自己害怕的东西,准确来说是自己讨厌的东西。
“你记得吗?我甚至害怕那只军训知了。”
耳边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还有一声带着水汽的“谢谢”,这两个字在舌底藏久了,难得的温热。
许久。久到沉鸢真的睡了。可他还没有。
这是连鉴第一次与人同榻而眠。尽管隔着两层被子,他仍能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温度与气息,这么近又那么远,实在是很怪异。冷透的月光仿佛只为照亮这张睡颜而来,也好像他偏要枕在这片月光里。
虫鸣渐歇,万籁俱寂。连鉴闭上眼睛,意识到一个难解的问题,人类的情绪为什么要和外物有关系。他就是他,哪怕无风无月,无星无雪,在这方寸之间的渺茫黑暗里,存在本身就已足够动人。
一种无名的焦躁从骨髓里渗出来,真实的恐惧正在心底滋长。但他害怕去探究,探究这恐惧的确切模样。
私奔爱好者沉鸢阁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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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西伯利亚月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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