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没有名字的夜晚

当然去,这个活动就是学生会筹划的,他也付出不少心力。

“我不用这种勺子。”他勉强让步。

沉鸢丝毫不觉得麻烦,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没等连鉴歇半口气,他又举着两个雪亮的瓷勺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这下再没有推脱的余地。连鉴不情不愿地略低了低头,任甜水缓入喉。温热的液体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倒也能接受。

“哎呀,你干嘛这么忸怩,被照顾不是很幸福吗?还是说你更喜欢照顾别人,那这样,你也喂我,这样心理是不是平衡了一点?”他这话说得坦然,把勺子塞到连鉴手里,张大嘴等着,丝毫看不出来包藏了十二分的私心。

“啊——”

“那我为什么不自己吃?”

“啊——”这次叫声更响亮了,还带着点撒娇的尾音。

连鉴叹了口气,认命地舀起一勺甜汤。还没送到嘴边,沉鸢就摆出了把汤吸溜光的架势,嘴撅得老长。

连鉴被他这样子气笑了,手腕一转,很坏心地撤回投喂。

“病号优先。”他故意把勺子往自己嘴边送,见那双秀眉不出预料地聚在一起,又送回去。

沉鸢欣然笑了,呼出的气吹皱了瓷勺里的汤,汤也荡漾出愉悦的笑纹。

他把这笑一齐咽进肚子里。

“该我了。我喂十次,你喂一次。”他逐渐收起了嬉笑,光洁细腻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专注神情,好像照顾连鉴是什么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这让他有了一种不同以往的赤纯辉光。

等轮到连鉴时,他的手不知怎么有点发抖,瓷勺不慎磕在沉鸢牙齿上,发出叮地轻响。

这声音让他联想起那天晚上他偷用自己牙膏刷牙的样子。一排排一颗颗有着珍珠釉感的小米牙,掩映在洁白细腻泡沫里,用力对得整齐。舌尖不小心尝到辛辣的泡沫时,那张脸皱得像只委屈的小狗。

现在这张脸又摆出同样的表情。一瞬间,仿佛带着自己熟悉味道的呼吸近在咫尺,连鉴突然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我吃饱了。”他退回床的另一边。

“就吃这么点儿?”沉鸢半信半疑。

其实从他毋庸置疑的语气里就已经得到答案,所以他收拾好碗勺,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准备长期驻守。

“你在这干嘛?又是模仿电视剧情节?”

“对,等你半夜醒来,看见我伏在床边睡着的样子,”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只会觉得傻逼。而且没人给我菜里下盐”了,我怎么会半夜醒?”

“那好吧。”沉鸢从善如流地改变策略,麻利地爬上床,依偎在他身侧。

“……隔壁有客房。”

“不要,去那儿还怎么照顾你?”

连鉴一把扯过被子把他兜头罩住:“你先照顾好自己吧。”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奇怪,总觉得你爸妈在看着我们......”他在一片漆黑里也莫名感受到了那两双视线。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那我更得好好表现,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

一只发烫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回来:“现在,闭眼,睡觉。”

灯被关上了,沉鸢听话地安静下来,屋子里有夜晚和鲜花的味道,这是连鉴的床,连鉴的领地,连鉴的国土,世界上所有的烦扰都被关在了门外。

“我看见你眼珠动了,”静谧并未持续太久,沉鸢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也睡不着对不对?不要紧,咱说会儿话就能睡着了。”

连鉴没吭声。他只觉得屋子里热烘烘的,让人怀疑空调是否消极怠工。毛孔里有汗渗出,纯棉被罩让人浑身刺痒,天花板上像是有闪烁的水母的吐息。

因为他说:“我房间墙上有荧光贴,白天它们吸饱了光,晚上就亮起来。”

身上很沉重,四肢躺着也在顶天立地,恐龙在被子所有的折隙里出没,史前的脚印踏碎了他的骨骼。

因为他说:“你不觉得吗?对于蚂蚁来说,树是迷宫,人比恐龙还恐龙,是最贴近宇宙的摩天大楼。”

吊灯变成倒悬的花盏,僵尸蜜蜂驾驶着轰炸机旋翔,琥珀色的飞弹扑簌簌落进他的耳朵。

因为他说:“每朵月季里都藏着蜜蜂的尸体,蜜蜂平日很爱在空气里悬停,然后趁人不注意,欻地飞走。”

炎热的空气游走成风,教堂的管风琴骤然轰响,天使打开了窗,冰川慢慢浮上来,溶成湖水,慢慢荡漾。

因为他说:“你能睡着吗?我看你在发抖,是不是很冷?要不要我再靠你近一点。”

他落网了,被捕捉进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深处是沉鸢卡通脑袋的小人在狞笑,是那个跌到地下又被他捡起来的那支笔上的造型。

因为他说:“你喜欢我。”

他不是那么说的,可他一下子慌张到连他说的内容都听不明白,怎么也不明白。

无数个卡通小人头在周围狞笑,漫天释放x光线,说得都是:你喜欢我,你喜欢我。

“你很吵,睡觉吧,拜托。”连鉴口不对心地胡言,声音带着恳求的颤抖。

“是吗?那我就不讲话了。”沉鸢立刻将嘴巴拉链拉上。他觉得连鉴有些不对劲,他是真病了,而且像是病糊涂了,脆弱得可怜,即使背对着月光,眼睛也发亮,像是要冒火,有些狂热。

可能感冒药没有起作用,要不要等他睡着了,给他加量。可要怎么做呢?他咬着唇,脑子里跑起了蒸汽火车。

世界真的沉寂下来,安静极了,怪异极了。耳膜只能静候着他的呼吸苟活,连鉴遏制住痛苦的思绪,软绵绵地组织着语言:“继续说吧,我刚才有点头晕……我一直都,喜欢…听你讲话。”

“才不要,你好好休息!”沉鸢隔着被子把他拍得噗噗响。从连鉴沙哑的嗓音里,他几乎能听出来喉管的疼痛。要不要给他揉揉嗓子?可上次碰他喉结时,这人差点儿被呛死。算了算了。

“那好吧。”连鉴挣扎着从混沌的意识里打捞出一句话,隐秘地把脑袋往沉鸢肩膀方向歪了歪:自己不该说他吵的,坦然面对喜欢没什么可怕,他想,在鬼祟盲目的爱情里,仙后也会爱上一头驴。

“可他不是驴。”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喊,“那也算不上爱情。”

“那就是爱情,爱情就是魔花汁,终将糊满你的眼皮,让你脑袋发疯!”另一个激愤的声音盖过了那个小小的柔弱的声音,“他确实要比驴头人漂亮、可爱、出类拔萃,可因此也更会蛊惑人。”

“他没有引诱你……”柔弱的声音近乎于消散了。

“他冲你放电,说什么“最喜欢和你在一起”,还要拉你去海边数浪花。他制造一切麻烦,却又无忧无虑地看你昼夜为之颠倒。听着这傻里傻气的声音,你竟然都产生了想象力!睁开眼看看吧,他在的时候,日光可憎,月光可笑,世界都变成了冒着傻泡的泥淖!连你都诗情画意、多愁善感起来,整天想着月亮。”

“去你的!谁逼你……”这气愤的柔弱声音没能支撑到这句话结束就消散了。

眼皮沉重得像是真的糊满了花汁,疲累将他拖入梦的深渊,所有的声音颜色气味都消失了,渐渐地,黑暗里有人附在他的耳边软语温存,有人用手指轻点他的唇,有人抚摸着他的发丝静静嘻笑。他无法突破重围,只好越变越小,卡通小人伸出蔷薇色的舌头,在网中舔舐着他僵静的尸体。

尸体也会有感觉吗?他怎么觉得全身都麻酥酥的。昏梦如蚁,身上又开始冒冷汗,腰以下都是凉的,睡梦中的他侧过身离沉鸢更远一些,更深脑海里还在想着,明早一定要先支开他,再起床。

意识的余烬被彻底嚼碎了,他瘫软放松,心里无奈地笑了。

这张难得写得顺畅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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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没有名字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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