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照片回到家，已经是下午4点多。
许云程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堆新买的饮料和矿泉水放进冰箱，再拿出两听可乐走到沙发，在徐遗身旁坐下。
他先是观察徐遗翻阅照片的反应，此刻嘴角弯起的弧度与合照上的一样，眼睛也是弯的，然后鬼使神差地摘下徐遗的眼镜。
视线变得模糊，徐遗偏头望向许云程，他们之间这个距离，恰好能看清他。
许云程在徐遗眼中找到了自己，他喃喃出声：“我还没见过有人可以把单眼皮生得这么好看。”
徐遗的屁股往沙发里挪了挪，凑近对他说：“你的眼睛像星星，很亮，亮到我一抬头就能看见。”
“现在是白天，看不到星星……”许云程招架不住徐遗这么盯着他看，坚持几秒后躲开了。
徐遗捏着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一起来选相框吧。”
两人一起看着平板，对比不同款式风格的相框，参考诸多推荐，始终没有选出来心仪的。
许云程问：“你家装修风格是什么样的？”
徐遗换个姿势想了会儿，声音又懒又轻：“比较简单，偏冷色调。”
许云程点开一张图片，问：“这个怎么样，实木的，能用好几年不会坏，跟你家也搭。”
“……嗯，你来决定，毕竟这是你的作品。”
“你的单人照可以放进相框里，合照嘛，我们可以整个照片墙直接挂在上面，那这要买的东西可就多了。”
“嗯……”
徐遗的声音越来越轻，回答的频率也慢了，他头往一方偏去。
许云程通过电视机看见，徐遗正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
“002号，欢迎回家。”
门一关上，他们回家的声响让客厅的灯自动亮了。
依旧是循着以往习惯的步调换好拖鞋，喝水休息，休息完一起站在还没拆包的几个箱子前。
徐遗说：“时间还早，先收拾吧，顺便想想吃些什么。”
“我想吃你带我去的那家面馆的面了。”
“行，我来点。”
徐遗和许云程在外租房的时间都不算久，两人加起来的东西不到一小时就收拾好。
徐遗家虽然看着简单，没有复杂的设计，却能把储物空间很好的隐藏起来，整体看上去显得利落舒适。
书房和客厅打通，还做了满墙书柜，几乎都塞满了。书柜前放置三米长的书桌，桌上陈设少，只拿来办公和阅读。
不过现在得暂时换个用处，桌面铺陈了许云程人生里的一小部分骑射生涯。
“嗯？”许云程欣赏起自己的杰作，余光瞥见书柜中层放着几幅卷轴，好奇心驱使他一一打开。
“在看什么？”整理完浴室的徐遗走过来问。
许云程指着摊开的一幅书画说：“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徐遗笑笑：“这幅山水是我爸画的，我可没有这个水平，只有这几句题词才是我写的。他喜欢读一些古人游记，读完便把自己想象的画出来。”
许云程弯腰仔细读出上面的题词：“听得银涛叠浪似马上惊弦，又有巨鼓迭奏百十里间歇……石阶久未覆，小亭遗何年，某至此间。”念完就夸，不带犹豫的，“你挺有才嘛。”
徐遗忽地近身，贴在许云程耳边，好似在说悄悄话，但理直气壮：“我抄的。”
“那你爸知道吗？”
“知道啊，所以才把这幅画扔给我了。”
“哈哈哈哈哈……”
徐遗见许云程还在研究他写的字，发话：“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你要是想收回刚才夸我的，可不能啊。”
“没有。”许云程朝他手臂拍了拍，“我就是觉得这个字在哪儿见过，让我想想……”
许云程问：“哥，你写字的笔呢？就是那些文房四宝。”
“在这儿。”徐遗拉开一个抽屉，一一拿出来。
“我念你写。”
纵使徐遗满腹疑惑，但还是听指挥坐下来磨墨提笔。
“唯有君身旁，是某痴绝处。”
像一句情话……
徐遗搁下笔，许云程反复看了好些便，激动大叫：“太像了！这简直一模一样，神了！”
徐遗：“什么像不像的？”
“哥，你看。”许云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精确翻到一张截图放大给徐遗看。
“唯有君身旁，是某痴绝处。”徐遗念出截图上的字，再对比自己的，“是有些像，这是哪儿来的？”
许云程：“震惊全省和全国的一座大墓啊，就在我们市郊区，这封绝笔书就是出土自那儿。”
“听过，但没太关注。”
“我也是刷视频刷到的，那还出土了一件文物，是个躺椅，在省博展览，还是单独展览。”最后一句许云程语气加重，显得特别。
“你想去看看？”徐遗猜道。
“嗯，一个在我们生活里随处可见的躺椅，能单独展览出来，背后的故事还不让人好奇吗？”许云程用手指挑起这幅墨迹未干的字，充满向往，“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莫名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如问问你的直觉。”
“写下这句绝笔的人，一定很痴情。”
离开了书房，许云程看见徐遗站在卧室一柜子前若有所思，他走上前，发现柜子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根本不需要收拾。
“你是在收拾以前的东西吗？”许云程问。
“嗯，有些东西没什么用处了，就丢掉吧。”徐遗说，“为以后的生活腾点空间。”
许云程自然搭上手：“我帮你？”
“嗯。”
许云程拿来垃圾袋，用胳膊把徐遗清理出来的东西全都扫进去。
“等一下。”徐遗拦道，他抢下一个眼镜盒后打开。
“这个是？”许云程瞧着有些眼熟。
“我戴了很久的眼镜，一说扔有些不太舍得。”徐遗拿出一副银框眼镜。
许云程想起来了，当初就是摘了这副眼镜，徐遗才匆匆走的，连道别都没有。
他说：“说实话，当时知道你走的时候，我挺难过的。”
“我很抱歉。”徐遗说完，把眼镜放盒子，再塞回抽屉里。
“你就没有别的和我说？哪怕是朋友，也应该有一个正式道别的机会，至少我能清楚知道你的去向。从别人嘴里知道你离开，我连追问的权力都没有，这让我觉得，在你心里你根本就不重视我。”
“你知道茫茫人海有多大吗？我以为上了大学就能和你遇见，整个大一都在期待你和我爸妈联系，他们都要被我问烦了。后来，后来我想找你的，但是……”
许云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终于把这些年压在心底里最在意的地方宣泄出来，不仅没觉痛快，反而觉得难过。
“但是什么？”
“我不太敢，我没有理由。”
“在这五年里，你一共参加过27场比赛，从前二十名进步至前十名，用了半年的时间。从前十名闯进前五名也用了半年的时间，从前五名闯进前三名用了快两年，期间还掉出来过。直到今天，你一直稳居前三，拿冠军的次数比二三名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你用马蹄闯荡过很多地方，关于你骑在马背上的样子，评委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他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条热搜下面，有人贴出一件文物的图片，我点开看过，确实与你很像。这件文物，现藏于涑州省博物馆。所以，我想邀请你一起去看，你愿意吗？”
“你……”
徐遗看着许云程未反应过来的模样，又说：“我和你一样，也不敢，渐渐的也没有理由。但我的本意，绝不是想让你产生这些困扰。”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告而别？”许云程的眼睛微微泛红。
徐遗抬手抚上他的脸，用拇指轻蹭：“我必须不告而别，再待下去，咱俩都得完蛋。”
许云程大胆地上前一步，直视着徐遗，较真：“徐遗，今天、现在、此刻，你敢亲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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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今天、现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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