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前两年,在陈栩意的大伯和爸爸的再三请求下,陈栩意的爷爷奶奶搬离生活了快七十年的渔村,住进了慈城市区的一套商品房里。
小区里面环境优美,绿植丰富,空气清新,周边公园众多,方便爷爷奶奶平时饭后遛弯,公共交通也十分便利,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坐上公交就能去到慈城市区的各个地方。
可以说陈家哥俩十分用心地选了这个地方。
但是努力在城市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爷爷奶奶,却始终适应不了这里的节奏。
老两口住在这里,离开了曾经打交道那么多年的邻里邻居,家长里短的倾诉无人可听,他们不能再常常去浅海挖蛏子、捡毛蛤,那些年的渔民生活仿佛是团泡影,他们感到无事可做,上下嘴唇分开又合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在一个和往日一样的清晨,他们两个踏上了回小渔村的大巴车,等到了家,心才安定下来,然后给两个儿子各打去电话通知了一声,说是再也不去那里住。
“陈栩意,你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背着浅绿色书包的短发女生小跑着,一只手拎装着要拿回家清洗的脏衣服的袋子,另一只手作划船状,增加速度。
好像听见有谁叫她名字?
陈栩意把戴着的耳机拿掉,扭头看向身后,原来是“熟人”刘思怡,她转过身,站在原地等着刘思怡。
“这周我也要回白沙,你忘了?”
刘思怡把右手拎着的袋子换到左手,然后右手自然地挽着陈栩意,两人向着车站走去。
“怎么会?我就是看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出来以为你不回去了。”陈栩意解释道,她是真的这样认为,因为上次刘思怡就放了她鸽子,她一个人回的白沙。
“那就好,还以为你跟张蔷那个小没良心的一模一样,根本不把我的事给放心上。”刘思怡略带夸张地说。
她们两个并排坐在回白沙的大巴上,靠着的椅被背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混合皮革和烟草的味道,旁边坐着的叔叔阿姨们高谈阔论的样子像是说着家国大事,仔细一听其实只是今天去吃了酒席,亲戚家孩子的满月礼办的是如何隆重,还有时不时的孩子哭声传来,大巴车上就是一出交响乐演奏。
陈栩意感觉右肩的重量在一点点增加,刘思怡一上车就开始和周公约会,她没什么困意,甚至更加清醒。
她想起来昨晚和妈妈打的那通电话。
“栩意,妈妈今年带了高三毕业班,又是班主任,休息时间没有那么多,你这周可以自己一个人回白沙吗?”
“嗯,知道了。”
陈栩意的手扣着面前的墙皮,她找到了上次的那个洞,继续慢慢地磨。
“妈妈没有不想回去,就是太忙了。”
“我明白的。”她的指甲扣进墙皮里面。
“你爸爸给你的钱还够吗,不够的话妈妈再给你一点。”
“够的,妈你去忙吧,我也要上课了。”
她的手离开,那块墙皮脱落,砸在地上,碎成好几片。
其实陈栩意说谎了,现在才五点零二,还有一个小时才上课,她要去吃晚饭了。
大巴车一路晃晃悠悠,车上的乘客换了一批又一批,陈栩意和刘思怡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右肩的重量消失,刘思怡醒了。
“还要多久到?”她的声音闷闷的。
外面的天有些暗,灰白交织,像是要下雨,陈栩意没有带伞,她希望不要下雨。
“十分钟吧。”陈栩意把手表摁亮,这块表是爸爸前年买给她的升学礼物,它灰绿色的光下是“15:46”。
“你后天还是老时间走?”
“不知道,我会给你提前打电话告诉你。”陈栩意活动着自己麻了的肩膀。
“好,可别忘了。”
大巴车停了下来,白沙到了。
陈栩意背着深蓝色书包,和刘思怡挥手说再见,走上那条走了不下两百次的路,然后和遇见的熟人挨个打招呼。
一进家门她就看见奶奶在择青菜,地上还放着有新鲜泥土的红薯,奶奶记得她喜欢吃烤红薯。
“奶奶我回来了。”书包被陈栩意随手放到椅子上,然后走去堂屋里拿出个小矮凳放到奶奶对面,去洗了个手,陈栩意也开始择菜。
“奶奶,爷爷去哪里了?”
陈栩意手上择菜动作不停,嘴也不想闲着。
“你爷爷去村口看打牌了,到饭点估计就回来了。”
“哦。”陈栩意猜到就是这样。
“栩意这周累不累,作业多不多,要不要去吃个啥先垫一下?”她奶奶问题的老三样来了。
“不累呀,作业我写了一点了,我现在不饿。”陈栩意微笑着回答奶奶。
等晚饭吃完,他们三个人坐着闲聊。
“下午建平打电话说明天德音和德昭要回来。”奶奶说。
建平是陈栩意的大伯。
“那我明天早上去海滩上看看小俊他们家的生蚝还有没有,德音喜欢吃生蚝。”爷爷想了一会儿说。
“我跟你一起去爷爷。”
陈栩意牢牢记住爸爸跟她说爷爷年纪大了去海滩不方便,要人看着,才不是她想去海滩上捡贝壳踩沙子。
“好,栩意今晚早点睡,我们明天要早起。”
陈栩意睡在她爸爸之前读书时候的屋子,她早就跟寻宝一样翻遍了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那些书和作业让她想象了她爸爸之前的样子,现在她睡在这里,也会留下属于她的痕迹,比如她在桌子上刻下的“陈栩意到此一游”。
明天要见到德音和德昭了,上了高中的他们还会和她一起聊天吗,陈栩意的心里想着,慢慢地睡着了。
下午没下起的雨,在午夜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点点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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