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竹手指着一个景色不错的地方,花树柳扶,“我们去那里。”
时屿澈食指关节和大拇指撑着下巴,像是思考了几秒:“是不是有点偏僻?”
“你不跟着我吗?”
她抿了下唇,吐出了淡淡的声音:“那好吧。”
时屿澈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沮丧,他盯着她,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珍惜当下。”
林蕴竹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当下?”
他侧头,懒懒应道:“不走?”
林蕴竹立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走!”
两个人的影子在阳光下重叠。
风吹栀子,轻摇梧叶,一片水洼透露着阵阵生机。里面零星有两三条小鱼,时屿澈插兜低头,林蕴竹偏过去没再注视着里面那绿翡暗波。
那一刻,他的轮廓那么清晰,林蕴竹有时回想或许是因为太特别了,她自认为自己不是特别主动的人,可能是那天那夜,那台桌子前,那张笑颜里。
盛夏的光年,那么纯粹,那样不羁。
“时屿澈……”
“嗯?”
“……”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走不多远,她轻巧地踮起脚摘了一颗树上栀子花。
“送我的?”
“嗯!”
林蕴竹手捧着:“这在北方没有,长江流域才有,我觉得它的花语…嗯?下雨了……”
林蕴竹撑着油纸伞,在微雨中走过石板桥。
“这里的气候总是这么湿润。”她瘪瘪嘴轻轻抱怨。
“嗯?不喜欢?”
“倒也不是……”
手上的栀子花被雨滴淋下了两片,露珠与绿叶青翠,白花与檀木交缠。
“虽然,但是。”
林蕴竹眯起眸子:“你为什么要把我送你的花别我头上?”
“嗯?不好看?”
“倒也不是……”
斟酌了一会儿,她最终吐出了一声叹息。
时屿澈突然一笑,天地无光下,少年英俊的眉目逼人的夺目,唇角笑容玩味。
“栀子比众木,人间诚为多。”
林蕴竹: “啊?”
“好了,再不走的话,可能走不了了。”
山间失色,一只孤雁展翅在他眼前。
时屿澈停顿了一下:好像真的走不了了。
林蕴竹的脚腕在奔走期间被山间带刺的藤蔓勾勒出点点猩红,但是她一直没有说话。
山体灰石多,随时有可能会坍塌。林蕴竹嘶了一声,刚才在分析从那段路走更安全的时屿澈才注意到她的伤口。
“别动!”
“我觉得还是继续赶……”
时屿澈不理睬,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回答林蕴竹的话。
他将袖子的布料撕掉,缠在了林蕴竹腿上。
“能走?”
“能。”
有些吃力……
突然感觉自己被猛地一提,压在了一个坚实的臂膀上!手抓住了时屿澈头顶碎发,林蕴竹想起来还有通讯器。
“我们还有……”
“没用了,浸水了。”
林蕴竹有些挫:“我这个还能用,我一直给它放进口袋里。”
“手机,手机还有电吗?”
“山里没信号。”
林蕴竹在时屿澈身上,越想越难过,他说得很冷静,但他越冷静,她就越心慌。
看着远处的山路,跌宕起伏,昏沉无比。
她在上面无声,忙着赶路的时屿澈也无言。
突然时屿澈的脖颈上感受到了一滴热泪,与雨水不同,它是有温度的。
“别哭。”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不应该…不应该到这里来的,你都提醒过了……”
“那你应该怪我。”
“嗯?”她带了哭腔的鼻音:“怪你什么?”
“没有拦住你。”
桥墩条石风雨飘摇,古桥岌岌可危,黑云里频频乍现幽光,细石乱沙纵飞,寒气寒逼人。
“屿澈。”
“嗯?”
“腿疼,我想下来。”
“要不要再坚持坚持?”
“放我下来。”
她出奇地平稳,让时屿澈有丝怪异。“我…”
她打断: “要是没有我你早走了,不想再拖累你了。”
她的伤口还在渗血,少女退后几步,似在昏暗中蜷缩着,灰尘薄薄盖了一身,被冷风吹得脸上苍白泛着点点湿意,她轻轻一笑,笑得落寞,时屿澈摸索到了身上她的信号感应器。
他想拉到她的手。
天不随人愿。
一块山石隔断了两人的通路,她艰难挪动着步子,努力在更远的一方看到时屿澈的视线,声线有些沙哑:“快走,联系到别人来找我。”
他站在原地,无尽的寒风穿梭垂落,微微拧眉。
他听得见吗?他肯定听得见,他这么厉害,听不见,肯定是装的。
林蕴竹无声地嘴唇动了动:“求求你。”
他低垂着头,敛下眼下寂沉,颀长的身影随着雨水渐渐消失,走前留下了沙哑的一句:“等我。”
他第一次这么无力,没了以往的游刃有余,林蕴竹看在眼里,寂寥无人,现在只剩她一个了。她用袖口擦了擦脸颊,不再在原地等待,而是向远处徘徊,这里地势险峻,但总能找到栖息地的。
一步两步……阴冷的天气刷得脸色有些惨白,更是衬得眼周红润,如落了梅花的点点透纯。
她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背脊低下去,在幽幽的山洞里寻了些柴火堆在一起,身上的白衣沾了不少灰,脸上也落了些许。
钻木取火。
一次…两次……
“嘶……”
青葱的手染上了鲜红,苍白薄唇颤抖几瞬后终是一句话没说,过几分许,燃起的一抹暖光去了些空气中的萧瑟。
她靠近了些,双手放在火旁上,向外望:“天黑了吗?他……回去了吗?”
「另一边」
“欸?不是…人还没找到吗?”
“哎呀,怪我没看好。”
空气沉寂,每个人都营造着不安。
路星辞喉咙里发出干涩响动,尽管面色平静,手指却是不停的敲击桌面。
路星辞 “谁有电脑?”
“我…我有!”
“拿过来。”
紧盯着屏幕,他面色凝重,一系列操作后一群人到了一处山间的角落。路星辞听到了些许碎动静,立马向前跑去,却是诧异地一挑眉。
“怎么是你?”
时屿澈颤巍巍地向前走,身上衣物仍潮湿,看到他神色也没有变化,注意身后人群才越过他走去。
见到时屿澈他们脸色才有些许缓和,江年哭着想要抱住他,面对众多疑问,时屿澈有些疲惫地摸了摸太阳穴。
“现在最重要的……”
他话还没说完宋大强先插上了一句:“星辞啊,你怎么光找屿澈了?蕴竹在哪儿啊?”
路星辞 :“我……”
“对不起。”他的声音干哑,没了原来说话还带有点一丝痞气,没有丝毫起伏。
“我来的时候也在找,折回去抓紧……”
宋大强:“先喝口水吧……”
安暖言:“对对,先找人要紧,我们找到人再说……”
为节省时间兵分两路,时屿澈如同没有疲惫般渐渐把人都拖在了身后,只有路星辞在穷追不舍:“为什么是你?她人呢?我问你呢……”
“闭嘴。”
“你……”
“找到了你随便问。”
“呵……”
磨牙的响动声。
一日出头,前面路途深远,不少人已经去找了救援队,而时屿澈依旧在赶路,手里面还不停地再刨石头,路星辞沿着小路走,而众人经过劝说也早已回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安暖言急得快要哭出来。
“回去多找些人来。”江年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旁边宋大强挠着稀疏的头发:“都怪我没看好……害……”
风枝柳叶,时屿澈的手也已经渗了血,擦了皮,一个洞影在眼前,幽暗却透出丝丝木炭的气息。
少女墨发蜿蜒,衣服没有干透变得贴身,旁边是满地的淤血和沾染的石片,一只蛇的头血淋淋地和身体分开。他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转眼望,眼神中本是一层落寞的白纱,定睛后透露出难以掩饰的伤感与苦涩的缠绵。
她立马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脆弱的身躯仿佛一瞬间有了依靠,像是要埋进她的身体里面。
胸口在伏动,一只试探的手轻轻搂住肩膀,不知名的情绪酝酿翻涌,最终化成了一句:“我在…我在……”
她瞅向他,纤长的睫毛还蕴着水渍,尽管擦着她眼泪的举动看起来淡定从缓,可是指尖的轻抖,还是透露了他的慌措。
“我们走吧。”
林蕴竹哽咽一声,像是发出了“嗯。”的呜咽。
林蕴竹披着时屿澈的外套,上面透露出草木的清新气息,让林蕴竹感到一阵安心。
手上捧着一杯热水,在轻轻地吹气。
“怎么回事啊?”安暖言在林蕴竹脖子上面缠了一条围巾,觉得有些紧,林蕴竹又向下扯了扯。
“我真的不冷。”
“担心死我了。”安暖言眼巴巴地看着,看起来都要哭了。
“我们当时都想着再回去搬点人,结果时屿澈一个人就在那里刨了半天,还好你没事。”
“哎呀没事没事。”林蕴竹安抚他。
安暖言又说道:“还有内个谁,路星辞也鼓捣了半天电脑才将位置找到,就看到了时屿澈,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跟着走,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去寻你。”
林蕴竹沉默了片刻:“你一会儿看到他替我道声谢,就说我欠他个人情。”
又想起来时屿澈憔悴的模样:“他人呢?”
“这儿。”
回头看,时屿澈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门框上轻抬眉眼。
“班主任叫你,你去一趟吧。”
林蕴竹抬腿想走,被时屿澈叫住。
安暖言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他叫我干嘛……
时屿澈走进来,手里面拿着药。
“吃点,有鼻音。”
嗯?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好像是有点变音。
时屿澈看着她乖顺地喝下。
“你背我过来又这么长时间,不累吗?”
时屿澈好像才半知半晓:“好像是有点儿,关心我?”
“嗯!”
他先是愣了一瞬:“那……借我靠靠。”
他睡得很死,似是真的累了,林蕴竹斜着看他的侧脸,眼下泛青,跟画了烟熏妆似的……
“谢谢你。”
时屿澈睫毛轻颤,睡得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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