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意不减,反握住他的手用袖子包裹起来,笑盈盈道:“不认识便罢了,我们不说这些,”
心知定然是再问不出什么我想要的信息了。
便带着温去尘向马车走去,“今夜风冷了些,去尘早些回府别冻着了。”
两人走到马车处,本坐在车厢外的沈十二白了我一眼就率先钻进了车厢内。
又等了会,温去尘才终于抬脚跨上轿凳,我眼见着他抬手掀开帘子时才开口出声:
“去尘……”
“下次……”
两人同时出声,又相视而笑,正如一对浓情佳偶。
温去尘:“世女请先?”
既然你让我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我手指轻轻抚过脖颈上的咬痕,声音轻柔:“去尘,你别怪嘉礼,他不懂事。”
笑意在温去尘的嘴角消失……
却又在他眼底深处浮现,很是幽深。
我就知道,温去尘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啊,去尘方才是不是也有话要说?”
温去尘重新勾起了嘴角,扬出一个刚好的弧度,朝我微微一俯身:“期待与世女的下次碰面。”
我望着消失在黑夜的马车,目光沉沉。
既然他要与我演芳心深许和吃醋的戏码,那他就要演全;既然此人把握不住,那便祸水东引。
正在此时楚府的大门开了,我以为一定会是忠叔,结果转过身去看,却是忠叔的儿子小五开的门。
半大的孩子一副大人做派,他刚能走路的妹妹抱着他的大腿躲在他身后怯生生地瞧我。
“你父亲呢?”我随手从怀里摸出碎银就要给他,可小五却皱着那张还带稚气的脸没接,只回答:“还在忙。”
这小子一直这样,对我似乎有很大意见。
我抬眼瞅了瞅月亮高悬的夜色,不解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值得忙?”
“我父亲急于您的婚事府内上下还一直未有准备,提过几次后,汪夫人一挥手便让我父亲全权来安排您婚事的大小事务了。”小五道:“父亲他……很高兴,每天都忙到很晚,睡觉前还念着聘礼、仪仗等。”
我闻言点了点头,弯了腰把碎银塞给他妹妹,顺手揉了揉小女孩柔软的发顶就要转身。
“可这些不该由我父亲来安排的!”见我就要走,小五声音提高了些,“他只是府内管事之一,还是因为在府内待的年纪大了才当上的。这种大事若是办的好也就罢了,但他一男子显少出门交际,何曾知晓王府要邀请哪些人,分什么上下席位……若是办砸了那要怎么办?!”
要是办砸了,忠叔全家的骨灰扬了也弥补不上半点亏空。
若忠叔要有小五半分觉悟,知道在这个府内最该做的便是保住自身,就也不会接下这桩全府上下明显都不看好的婚事了。
“你小小年纪倒想得挺多,可这些话你该说与你父亲听才对。”
这事与我这个全府最不管事的人说,那真是“找对了人”。
“呃!你!”
小孩子被我气的失语,好半天憋不出话,那模样反倒把自己妹妹吓哭了,他又连忙蹲下去哄。
“嗐!人小鬼大……你放心吧,若这桩婚约真能坚持到婚期那天,那就一定不会被办砸。”
我低声而言,抬眸看了看父亲院内,有微弱灯火跳动,便晃着酒步朝那走去,刚走几步却刚好碰见迎面而来的楚华玉。
两人相对而行,却不发一言。
走远了,身后小孩的哭声渐渐变小,其中夹杂着楚华玉的轻哄声。我低哼一声,脚步不停。
这一桩被有心之人促成的亲事,又怎可能有这么容易被毁呢?
我曾对温去尘对我的执着十分不理解,认为是温去尘将我绑住了,所以我排斥他。
但当我把目光重新放远来看待此事,就如我前两段无疾而终的婚约一样,到底是因什么而成,又因什么而止?
拨开来看,全都是利益的相互试探和碰撞。
父亲院前有一片荷花池,池中央的水榭里此时烛火通明。
“父亲。”我轻唤道。
父亲身上盖有一狐裘,正坐在椅子上,手握画笔轻抵着下巴发呆,知是我来了,声音淡淡:“华月?来的正好,帮我瞧瞧,你觉得哪幅画的最好?”
我凑近桌前,桌上摆着四、五幅几乎相同的画。
全都是前几日我牵猎犬那幅画的描摹。而不同的却是画上女子的脸,五官都做了细微的改动,改动最大的便是眼睛,或冷漠或内敛或明媚。
人世间的情爱究竟有何作用?真能让人如此痴迷?
我不理解,只因我对喜欢的东西从来要得到手,可今朝欢喜明日疲乏后日厌烦。
我想我不止是外貌,就连心性和母亲也如此相像。
所以我往往更能猜透母亲的心思和想法,而理解不了父亲的一些行为。
看着画上的人,我便开始回想白日宫门所看到的母亲,当时她是什么表情来着?
犹豫了会,我指向明媚那张。
官场得意有佳人在侧,合该是这般的神情。
“……这是最开始画的这幅。”父亲站起了身伸手轻抚画像,身上披着的狐裘落地,“果然呐……果然。”他轻叹道。
我默然望着桌上茶水还飘着热气,想来定是刚走的楚华玉沏的。
“你今日是从宫里回来的是吧?”父亲突然又问。
“是,但孩儿并未能碰见母亲。”我面不改色答道。
父亲没再说什么,几次提笔蘸墨却无从再下笔。
“我以为我的婚事母亲会回来,父亲会为我操劳,结果与我所设想的全然不一样,”我垂了垂眸子,继续道:“孩儿寒心。”
父亲轻笑出声,侧目望向我,“明明前几日你还不愿娶那孩子,我以为你这时候来是闹着要退婚的呢?怎么?那孩子真有这般好,能让你对他的态度改变如此之大?”
“那孩子……”我重复这三个字,继续道:“父亲若真欣赏他,怎会连名字都未记住?”残酒烧喉,我将那杯热茶饮尽。
汪瑾承:“嘶……一时卡住了,是温——”
我道:“温去尘。”
“啊对,温去尘。我是否真正中意他,这重要吗?华月,我以为你当真喜欢他,你才从你长姐手中抢走他的。有时候我看不透你是喜欢抢你姐姐的东西还是单纯的喜好美色?”
都不是,我才是被坑的那个。
但这些父亲当真不知吗?
现在想来,沈十二来我家要我去温度提亲的时候,父亲一开始分明是想阻止这桩亲事的。
我想了想,道:“可能都有吧,但这些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御史大夫温道言最宠的儿子。”
温去尘的身份太过微妙,让我不得不多想。
闻言父亲重重将毛笔摁入墨中:“华月你知道的,我历来不主动管这些。”
会在意这点的从来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君嘉礼与我订亲时,君嘉礼的生父是当时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妃子;就如后来我与表兄订亲时,也正是表兄家族最壮大之时。
但这次不同的是,温去尘是母亲政敌的儿子。
温去尘对楚家所有人来说,就像是一把避之不及的利刃。
就如当年身为户部之子的我的父亲对当年的母亲而言差不多的存在……
可越是锋利的刃攥在自己手中就越好使。
所以我母亲便逆了所有人的意,娶了父亲,成了宰相。
可我不想这样,这样的利刃一旦把握不好就是自掘坟墓。
我猜父亲也不想,他最恨的就是母亲的滥情和利用。
所以一开始父亲本是将温去尘指给的楚华玉,原因无他,只因楚华玉和我弟弟楚星时是母亲的孩子,却不是他的。
这件事在京城并非算秘密。
我那时都八岁了,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楚府。
其中一个甚至比我年龄还要大。
哈哈,厉害啊,母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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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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