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李妙生两腿之间,一手放在他肩上,他两手亦轻扣在这只手上。
远看两人状似亲呢的爱侣,近看却能发现,两人此时的表情皆无比清醒凌厉,眼神之中充满了探究。
闻言李妙生勾起了嘴角,魅惑不已:“我想应当是一命不值钱的小厮罢。”
爹的,这男人果然已经查出来了,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猜不准。
我刚也试探了,他对我态度明明与以前无二。有我在这京城里我护着他,他都不敢得罪之人,会是谁。
“是了,他命不值钱,但他主人的命定然值钱,值多少钱银?”
“嗯……值多少呢?”他歪头作思考状,眼睛弯弯盯着我,“世女觉得,我值多少?”
窗外楼下的喧闹声隔了一堵墙传入寂静的屋内。
心思各异的两人对视着,忽又一齐笑了。
我将手抽出反盖在他手上,知晓再如何他是不会说的了,决定暂且作罢。
心里想起另一间厢房内已开的桌局,便道:“妙生在我这自当无人能比。你若知道我昨日从你这回去后在家里和温府遭受了何事,就不会怪我如此心急了。”我拉着他起身:“是我不好,此事等妙生查详细之后自会让我知晓的,对吗?”
他微笑点头,笑意也看似真切,任我牵着去到另一间厢房。
可一转身,我嘴角笑容有些架不住落了下来。
从一间厢房走到另一间厢房只有短短几步路。
可我明显能感觉到身后的李妙生一步走的比一步犹豫,然后他停了下来,就在另一间厢房的门前。
“温御史之子,和宰相世女,是相配的。”他声音很轻,“不是吗?”
这一句让我忽然明白了李妙生的用意。
他像是在扮演一种奉献类角色,可做了这个决定,他自己却忽又动摇了,或者说他开始害怕了,他甚至开始向我这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被害者要一个让他心安的答案。
他具体在害怕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每个人都对本已拥有的东西突然失去而感到悔恨不安,落失感会摧毁人的心智,会让人开始怀疑自己。
于是我松开了李妙生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却在手即将推开另一间厢房门的前一刻,才转头看向他:“可是妙生。与我相知相惜,陪我日日欢笑的人从来不是温去尘……我以为你知道,我每日来赴欢楼贪恋的从不是金钱美酒给我带来的快感,而是待在你身边的这种感觉罢了,什么相不相配的,我从来不爱如此比较。”
李妙生下意识向我靠近。
可我却两手稍一用力,将门推了开来,最后将视线也从他那收回,轻叹道:“我和你,是我想太远了罢。”
我的意思是,虽然他没有的东西,但我可以让他以为他有。
我一进去,房里很多人,大多都是赴欢楼里常来往的熟面孔,皆在我进来的那刻转身向我而来,将追过来的李妙生和我挤开。
他努力伸手勾触到了我的手指,最终却也没能回到我身旁。
所有人都对我笑着说恭喜,说我福缘深厚,竟然能娶到京城第一才子温氏五子,话里有艳羡,有酸意。
一句一句,皆是夸温去尘,皆觉得我是捡了大便宜。
夸得有些入戏的我眉头直跳,我敷衍着将他们推开,要他们别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然后看向坐在桌前伍念,这才知道,原来住在京城的各个府上清早就收到了我与温去尘的婚帖,上面写着的举行婚宴的日期是十一月十八。
我捂住心口,将怀中的那个册子拿出:“可是我明明连婚期都还未择好。”
伍念接过册子展开才看一眼,便断定道:“是这字了,与派往我府中的婚帖上的字如出一辙。”
“啊?你意思是婚帖是温去尘亲自写的?他果然是个痴的,温府中无仆从识字会书吗?”
伍念一愣:“这册子是温去尘写的?你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妙生避过围着桌子激情喊“大、小”的人群,凑过来看,仔仔细细看完之后,真心真意地夸了句:“见字如见人,好字。”
我:“……”
重点不是这个啊,我道:“婚帖怎能男方家递出?”
伍念:“是啊,该是由你家里递出的。”
我心烦闭眼,正想再向伍念打听我家中是什么反应。她从府里来这,是会经过楚府的。
门却被再次推开,许是聚在此处的女子多少都有过被家中来人突然推开门捉拿回去的经历,所以当门开时,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我一转头,真是又遭邪了,门口站着的往里探头的小厮是我家的小厮。
但好在,这次只来了这一个。
我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便问他:“你来干什么的?”
小厮一字一句道:“温氏公子今晨来访府上,是找您的。”
旁边有人起哄,有人侧目而来。
我:“……我不在家不是?”
“所以小的来这找您来了。”
“直接告诉温去尘我出去了,让他没事离府,有事下次再来啊。”
旁边的人见我如此态度,窸窣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可大姑娘说这里可以找到您,所以……”
小厮小心翼翼窥了我一眼,又心虚地瞟向临街的窗外。
难道不止他一人来了这,我立即起身推开窗去看,顿时凝住了眉。
这是条有名的花街,断不是像他这样身家清白的男子会随意会来的地方,他身旁候着的不是那名冷脸恶奴,但我也见过,就是那日马车上为我扶腰的侍从,而不远处等候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车夫正是昨日从温府送我回府的那名车夫。
难怪一切如此反常又急迫,这车夫莫不是将我回府后与其他男子会面的消息告知给温去尘了?
我垂着眼不动声色看着楼下的带着面纱的男子玉立于花街,他一身白色锦服与这条街格格不入,来往的路人酒客都或明或暗打量着他。
他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正好与我对视,我偏了偏头,仍是想不通他为何执着至此。
房内的人也不摇骰子了,都聚了过来七嘴八舌打趣着道:“不愧是我们楚二世女,未婚夫都找上门来了,还站得住。”
“下去吧?我们不笑你,得如此夫人,这赴欢楼不待也罢!”
“他老娘温御使本就和你母亲在朝上不对付,你还不快下去。这下你可好了,娶了他儿子回家,你如此待他儿子,小心他娘天天在圣君面前参你楚家有女无教!”
旁的人越说越起劲,我想了想,转头正欲喊刚才那小厮下楼去将温去尘主仆找个理由打发走。
谁知楼下的温去尘左右扫视了一番,不顾身旁侍从的阻拦将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再抬头寻我的视线的时候,眼角泛红,就如那日在马车上又惧又羞努力抑制着自己不发去发抖时的眼睛一样。
他这一举动是所有人未曾料到的,房内的人都沉默了,看了看我,也不再打趣,离开了窗沿。
这已经不是温去尘亦或是温家一家脸面的问题了,我是他未婚妻主,他今日在为寻我在花街露面,传出去温楚两家声名都会有损。
“下去罢,”李妙生今日穿着一身红衣华服为我斟来一杯酒递到我手中,垂眸看着楼下的男子,劝道:“怎么说以后也是你的人了,他如此等在楼下,不合适。”
我有些无语,李妙生到底还要沉浸于这种角色多久?
“那我以后还要不要来了?”
他们越如此说,越让我觉得窒息,我到底是遭个什么邪,就被这么一步一步逼着有了家室,现在又不得不离开赴欢楼。
话音一落,李妙生一愣,急忙来看我的神情,我却快速的搂过他的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而后接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挤进了人群。
“我赌大!全押!”
时间就是如此神奇的东西,前一秒我还腰缠万贯,下面一秒,我就只剩身上的这身华服玉佩。
我转头去看伍念,她以扇遮面,我转头去看李妙生,他似乎还在为我方才忽然亲他脸的事情生气,还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根本就没近我身。也对,向来都是他从我这捞钱,这时候又哪指望得上他。
于是我转头去看那来找我的小厮,她立即喜笑颜开:“二姑娘,随行温公子的马车就候在楼下,马车来去取银子方便得多,忠叔现下就在府内定能接应您。”
府内所有人都清楚,我才领过家法,回去也不敢问父亲要钱,通常这时候,都是忠叔想办法为我筹银子来哄我开心。
我立即点头,跟着他下楼。
温去尘果然没走,他正低头仍由身边侍男为他重戴上面纱,就在那落寞的表情即将被面纱遮去只时,他终于注意到了我。
他又惊又喜,可眼角未消的红色又彰示着我方才给予他的委屈。
我脚步犹豫,看了看他,又暗戳戳瞪了眼站到了我身后的此时沉默不言的小厮,努力让自己的脸上表现出心疼:“我……可否借个车?”在他身边侍男向我投来的怒视之下,我又补充道:“有什么话我们车内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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