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光,驱散了别人的阴霾,却唯独,照不亮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后来,日子还得过。
祝敏参加了高考。
填志愿时,祝敏毫不犹豫在第一志愿填了段景桁曾经偶然提起、眼神向往的那所顶尖大学的中文系。
放榜那天,祝敏看着录取通知书,心里空落落的。
段景桁,你看,祝敏替你考上了。
后来,祝敏大学毕业,成了作家,和文字打交道。
祝敏出的第一本书,叫《致十七岁的你》。
扉页上,只有三个字:给 D. 。
没人懂,那是祝敏和段景桁之间,唯一也是最后的秘密。
书里,写满了青春、遗憾、未说出口的爱,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后来,祝敏遇到了很好的人,温和,善良。
祝敏和恋人彼此陪伴,走过很多年。
但祝敏们都清楚,有些东西,在祝敏心里,已经跟着段景桁一起,被永远封存了。
祝敏无法想象和另一个人组建家庭,养育孩子。
祝敏的情感,祝敏的牵挂,似乎都在那五年里,透支殆尽了。
生命中依然有美好的时刻,有安静的满足。
但所有这些"后来",这些成长与变化,段景桁都没有机会看到了。
祝敏的录取通知书,段景桁看不到。
祝敏写的书,段景桁读不到。
祝敏生命中的平静与哀愁,段景桁再也无法知晓。
今年,高中毕业十周年聚会。
祝敏又回到了这座装满回忆的城市,走进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室。
教室粉刷过,桌椅也新了,但格局没变。
祝敏的座位,居然还在老地方,靠窗最后一排。
祝敏走过去坐下,时光仿佛倒流。
祝敏好像又看见,段景桁就坐在旁边,转着笔,带着点耍赖的笑:
"喂,祝敏,这道题怎么做啊?再讲一遍嘛,最后一遍!"
同学们聊起过去,满是感慨。
说起段景桁,都是一脸惋惜。
"太可惜了!"
"如果段景桁还活着,一定会很有出息。"
祝敏安静地坐在角落,没说话。
祝敏知道,在大多数人记忆里,段景桁是那个完美的、悲剧的校园传奇。
但在祝敏心里,段景桁不是符号。
祝敏记得的段景桁,是会在数学课上偷看小说的普通男孩,是会在午休时流口水的同桌,是那个在夕阳下对祝敏说"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的脆弱少年。
段景桁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会笑会痛。
聚会结束,祝敏没直接回家。
祝敏去了段景桁的墓地。
其实那里没有段景桁的尸体,只有衣冠冢。
没有骨灰,只有一块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的碑,和那张永远十七岁的笑脸。
祝敏把一束白菊轻轻放在碑前。
照片上的段景桁,笑容依旧,仿佛一切苦难都与段景桁不相干。
祝敏伸手,用指尖小心翼翼拂去照片上的微尘。
"段景桁。"
祝敏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祝敏来看你了。"
"十年了,真快。"
风吹过松林,沙沙作响。
今年,祝敏三十岁了。
岁月开始在身上留下痕迹。
而照片上的段景桁,永远十七岁,眉眼青涩,笑容飞扬。
祝敏在这个没有段景桁的世界,读书、工作、写作、生活,慢慢成长,慢慢老去。
段景桁却被时光遗忘,在祝敏记忆深处,永远是那个穿着干净校服、在阳光下对祝敏微笑的少年。
夜深人静时。
祝敏仍会想。
如果当时祝敏再勇敢一点,不管不顾地告诉段景桁祝敏的心意,让段景桁知道有人那么深地喜欢着段景桁,段景桁会不会多一分牵挂?
如果当时祝敏再坚决一点,拼尽全力去帮段景桁,而不是被段景桁一句"离我远点"吓退,结局会不会有一丝不同?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有些遗憾,注定要背负一生。
时光是条单行道。
有些遗憾,刻在骨头上,跟着你一辈子,什么时候想起来,心里都涩得发疼。
祝敏拿出手机,找出那首祝敏们曾共用耳机听过的老歌,按下播放。
舒缓而伤感的旋律在墓园轻轻回荡:
"时光如梭,你亦消逝。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段景桁,一个占据祝敏整个青春的人。
祝敏挚爱的段景桁,祝敏挚爱的青春,祝敏挚爱的十七岁,祝敏永远记得。
段景桁是祝敏年少时全部的欢喜和仰望,是祝敏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是祝敏此生最大的遗憾和痛楚。
所有这一切,祝敏都会妥帖收藏,此生不忘。
而祝敏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没能鼓足勇气,亲口对段景桁说出那句话:段景桁,祝敏喜欢你。
从十二岁在图书馆初见段景桁的那一刻起,到十七岁段景桁离开为止,整整五年,祝敏一直一直,都那么喜欢段景桁。
可是这句迟到了十几年的话,段景桁永远、永远也听不到了。
风吹过,白色的菊花瓣轻轻颤动了一下。
祝敏站在原地,又静静地陪了段景桁一会儿,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墓园。
身后,是永恒的十七岁。
前方,是继续向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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