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三愿凭借一手好厨艺将功折罪,成功留在了家里。
只不过夜里睡觉惊醒了好几次,每醒一回,他就光着脚摸到李乘歌的门口蹲一会儿,等静心了再回去。
这是他留在这里后,睡得最不踏实的一晚,早上不到五点便醒了。
陈三愿披着毯子坐在窗边,抱着法棍向外望去,一,二,三,四,一共只有四盏灯亮了,周末的这个时候,大家基本都还在睡梦中。
大城市可真漂亮啊,有这么多高高的楼,这么多帅气的车,还有很多很多他不曾见过的东西。
他能活多久呢?
他有机会把那些新奇的东西都看过吗?
陈三愿抱住双腿,用毯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算是个完整的“人”,他也没有那么大的**,但只要能活一天,一个小时,甚至是一秒钟,他也不想离开这里。
他从不觉得祖宗的脾气差,可谢哥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呢?以前的祖宗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变的呢?
他很好奇,可这些,都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他只知道,把他留下来这件事,决定权在于祖宗,所以,祖宗是他的恩人呀,他做什么都没错的,而且祖宗很厉害,他佩服祖宗,能跟在这样厉害的人身边,他上上辈子一定积了星星般多的德。
“喵~”
陈三愿轻轻掀开毯子,闷得发红的脸露出,一如那地平线升起的太阳。
“喵~”
方糖趴在他的腿上,不停地抓着毯子。
“啊……”
陈三愿握住方糖的手,将它抱了起来,毯子滑至肩头,一边高一边低。
方糖特别乖,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它的眼睛澄明纯净,似闪着碎星的赛里木湖,项圈上绑着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头顶还扎了一个小的蝴蝶结,公主般高贵优雅。
而且,方糖特别爱干净,每次拉完粑.粑都会找人帮忙擦屁股,若是没有人在身边,就会找个角落坐着,哪里也不去,从不到处乱蹭。
“喵~”
陈三愿笑了一下,学着方糖叫了一声。
方糖似是疑惑,轻轻歪了下头。
陈三愿心想,如果他会说话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喊出方糖的名字,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定很安心吧?
方糖。
方糖。
“f……fh……a……eng……fha……eng……”
“喵~喵~”
“嘿嘿。”陈三愿抱紧方糖,激动地哭了出来。
它听懂了。
他也想试试喊祖宗的名字。
李乘歌。
李乘歌。
“i……i……”
“嘟嘟囔囔什么呢?”
身后突然响起李乘歌的声音,陈三愿吓了一跳,站起来的时候踩到毯子,险些滑倒,不过方糖被他安安稳稳护在怀里,并未受到惊吓。
“啊……”
“喵~”
看了眼拉开一半的窗帘,李乘歌倚在墙上问道:“大清早的不睡觉,还拉着方糖一起,半夜来来回回在我门口晃悠,你要干嘛?扮演夜游神?”
“啊……”
陈三愿把方糖放下,又比划道:
[打扰到祖宗休息了,对不起。我……我做噩梦了,离祖宗近一点会很安心,所以……]
李乘歌神色微变,这面墙,就是他们初见时,他踹飞陈三愿撞到的那面墙,他还给了他一巴掌。
李乘歌还是心软了,声音放柔道:“不算打扰,只是你起这么早,不困吗?”
陈三愿摇了摇头。
[祖宗接着睡吧,我给你倒热水喝。]
李乘歌微微皱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他睡觉还要经过陈三愿同意一样?
从卫生间出来,李乘歌看到桌子上多了杯热水,陈三愿在沙发上坐着,粘土人一样看着他。
李乘歌有些不自在,随口道:“睡到自然醒吧,学习也不差这一会儿。”
“啊……”
说躺就躺,李乘歌杯子还没放下,陈三愿已经闭上了眼睛。
李乘歌摇摇头。
有这种行动力,陈三愿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李乘歌假期的生物钟,雷打不动是九点整,不过也有贪睡的时候,但也不会超过十点半。
洗完脸后,门铃声响起。
陈三愿迅速放下笔,李乘歌说了句“坐那儿”,顺手把门打开了。
“早……”
“哐”的一声,屋子抖上三抖。
李乘歌掐了掐眉心,他是不是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在门口看到公子邈啊?
“咚咚咚”。
李乘歌将信将疑地把门打开。
“我说……”
“哐”!
还真是这瘟神!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关门外吧。
李乘歌刚转身,身后就炸起更为响亮的敲门声,急促而有规律,像是催命的铃音。
“李乘歌,做人不能这么没礼貌吧?好歹我们也算是旧识,我大老远来拜访你,你就这样将我拒之门外?再说了,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陈三愿的,你就算再护短,也不能……”
门开了。
李乘歌阴着脸,冷冷吐出两个字:“过来。”
陈三愿快步跑了过去。
“陈三愿,周末好呀。”公子邈笑着打招呼。
“啊……”陈三愿轻轻挥了两下手。
公子邈又看向李乘歌,脸上的笑意不变,问道:“就站在这里聊?”
“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李乘歌回以微笑。
公子邈耸耸肩:“好吧,可我要讲的事和陈三愿有关,站在这里,口干舌燥的,恐怕说不清楚。”
“公子邈,你真该去剧组讨个白莲花的角色演演,绝对没有一丝演技,全是本色。”
“我这张脸倒是合适。”公子邈用手背轻抚脸颊。
李乘歌冷哼一声:“慢走不送。”
眼看李乘歌又要关门,公子邈伸手阻拦:“李乘歌,你猜我昨天渡了谁?”
“我管你渡谁?你最好把自己渡了,我一定买八百个冲天炮庆祝。”李乘歌忽地一顿,瞥了陈三愿一眼,试探问道,“村长?”
公子邈没有回答,可从他的眼里,李乘歌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身子一侧,道:“进来吧,瘟神。”
李乘歌让陈三愿给公子邈拿个凳子,公子邈偏不要,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陈三愿,你那堆东西要是被他碰到了,我就一把火给你烧了。”
陈三愿忙把凳子一丢,火速把自己的枕头毯子还有法棍团到一起,抱到了厨房。
“往哪儿跑呢?”李乘歌满面愁容,“放到书房去。”
“啊……”陈三愿调转了方向。
公子邈笑了笑,故意拖长了尾音:“呀,连书房都给他用啦?”
李乘歌看了眼表,淡淡道:“给你十分钟时间,时间到立马滚。”
公子邈轻哼一声:“你这可真是强人所难啊,咱们幽霙主要负责阴遣,极少渡人。这次是我去蛰江那边游玩,顺手接了个活儿,这才阴差阳错渡了那个村长,想着和陈三愿有关,我也好心过来告诉你们,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轰我走,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死了就死了,即便与陈三愿有关,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于他有何益处?”
公子邈还真被问到了,不过更让他感兴趣的是李乘歌的态度,他对这个村长,似乎并不喜欢。
所以,他对陈三愿,怎么不关心呢?
公子邈微微一笑,李乘歌浑身发凉。
他的笑太诡异了。
见陈三愿回来,公子邈转过身子,趴在沙发背上道:“陈三愿,告诉你个好消息,陈发死了,是肺癌,享年六十二。”
“啊……”
陈三愿的眉毛抖动着,对于村长,他理应恨,可恨不起来,毕竟……
“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就因为给你提供个住处,你就任凭别人在你头上拉屎?别忘了,你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这要是还恨不起来,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公子邈鼓起了掌。
“说得好啊,李乘歌。”
李乘歌瞪了公子邈一眼:“再恶心我就给你灌哑药。”
公子邈唇角一勾:“李乘歌,你是不是对哑巴情有独钟?”
李乘歌低低笑了两声,缚魂索从手腕脱离,化作一支猩红的箭,他眼中亮起红芒,满弓拉起,力量之强大,直接将陈三愿压迫得趴倒在地。
“铮”——
公子邈在李乘歌完全发火前逃了出去。
“呵……”
李乘歌两指夹住弓箭,红雾变幻而成的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陈三愿晃了晃脑袋,急忙爬起,把椅子推到李乘歌身后。
李乘歌扭过头看陈三愿,双目血红,冷若冰霜。
陈三愿却不怕,笑着比划了几下。
[祖宗好帅。]
双目轻阖,瞳色瞬间恢复如常。
李乘歌坐了下去,双手一收,红雾消散,箭矢又化作手链绑在他的腕上。
“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
陈三愿点头。
“嗯,那你现在对陈发的死讯有何感受?”
陈三愿沉思半晌,认真回答道:
[我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恨意,也没有同情,不想让他占用我的记忆。这一次,是祖宗为我提供了住处,祖宗和他不一样,所以,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也开始新的记忆了。]
李乘歌微微发愣,旋即一笑。
这小子还挺会说的。
他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啊。
他为什么,不能是铁石心肠之人呢?
“以后放假就在书房写作业吧,但所有东西都不准动,每日打扫一次,知道了吗?”
陈三愿“扑通”一声跪在李乘歌面前,抓着他的膝盖,泪流满面地疯狂点头。
“你……”李乘歌无措地摸了下墙,“不值钱的东西,改改你那动不动就哭的毛病。”
“啊……”
陈三愿连忙擦干净眼泪,扬起一个笑脸。
他对着他,就像向日葵追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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