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对于姜炳的电话，叶橙表面云淡风轻。
实则连做梦都在想他会不会因此不悦，大洋彼岸的一通即将归家通知，回复却杳无音讯。
叶橙想不明白那晚怎么就那么决然看了眼手机就放下了，她为自己找好借口是因为太晚，自己早已睡着。
可姜炳那样的人怎么会相信，她向来对他的话嘴里反驳着，心却是不由自主地向着他的。
叶橙脸上像无事人一般，其实内心极度慌张。
后来忘记什么时候醒来，她摸了一下手机直接拨过去了。
这一系列的举动像魂牵梦萦，好不真实。
事实上，她就真的是电话打过去之后又睡着了。
那边姜炳在看电影，手机在沙发边上的桌面震动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过来。
梦游娃娃四个字赫然醒目。
他嘴角慢慢扬了起来，心情的影响下全然忘记了现在已是北京时间几点钟。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却又温温地喊“橙橙”，那头没有声响。
浅浅的呼吸声若不是贴得很近几乎听不见，直到姜炳再次喊了两声，他才真正确定叶橙是睡着了，同时也想起现在是几点钟。
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后，他没挂掉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上。
电影《诺丁山》里安娜走后，威廉一人失魂落魄走过四季的画面还在屏幕里变幻着。
姜炳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想的是凌晨时分收到好友发来的照片。
画面里，叶橙到肩膀的头发被她扎成了两个俏皮的小辫子，穿着白色羽绒服，不知是否精心打扮过，暗色的格纹毛呢裙让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怯懦，相反还有些新潮。
姜炳很难想象叶橙鼓足勇气穿着这身衣服出门的模样，只是肯定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是鼓足了很满的勇气。
与曾经那个只选最普通穿着的姑娘判若两人，只有她清秀分明的脸还证实着，那就是叶橙。
他的第一感觉不是在意旁边的男孩是谁，又忘了告诉过她不要谈恋爱的事情。他盯着叶橙的背影，只在想这姑娘该买新衣服了，头发的长短也要修一修。
其他的呢？好像哪儿哪儿都比刚来的时候都要好了。
后来，他想问问好友她和哪个男同学在一起逛商场？准备去做些什么？那个男孩儿是送她发卡的小子吗？
可是那个时候他更想问好友，他们道别回家了吗？出来玩儿了多久呢？晚上要一起吃晚饭吗？
更加难以言喻的是，叶橙有没有想起自己带她出去玩儿的时候？更喜欢跟谁待在一起？应该是自己吧。
他的幻想力在这个时候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来得跳跃，想起那么多问题，或许没有一个正确的。
手机那边的消息连续发了好几条，凌晨的阿根廷还在沉睡，姜炳亦是。
等他醒来想要多问点儿什么的时候，那头又不知干些什么去了。
又或许诚心吊着他。
叶橙打来的电话无疑像答案，但那头的答案也沉睡了。
他不禁笑，只觉得这感觉挺奇怪的。
结局圆满的电影播完了，他看了一会儿手机也挂断电话了。
新的一天又要从清晨开始了。
叶橙昨晚睡得很好，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玩儿累了，以至于倒床上没多久就自觉已经陷入深度睡眠了。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叶橙并没发现自己在意识模糊的午夜时分打过一通越洋电话给姜炳，她以为那是她睡梦中的梦境，事实上，她也真的梦到姜炳了。
她梦见姜炳打电话过来问她是否在和蒋延交往。
这个梦想起来实在让人感到后怕，她很快就选择性的忘记了。
上午补习班，叶橙和叶声二人回来吃中饭。
外婆对叶声说“你姜炳哥明晚回来。”
“外婆，您上个星期就这么说了。”
他对“姜炳明晚回来”这几个字眼已经深感免疫，甚至觉得这话跟《狼来了》的童话故事别无二致。
“我今天说得肯定准。”
叶声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惹得叶妈妈不高兴了，斥了两声，叶声好脾气的保持了沉默。
“橙橙，你姜炳哥明天回来，我们一起去接他？”
原本话题角落里的叶橙又被拉回中心，只得点头应答。
外婆年纪大了，外孙外孙女能在她身边聊聊天是她最开心，所以，有关姜炳回来不回来这件事儿她并不猜疑。说他要回那可能要回来吧，其实不回也没关系，还有她和叶声呢。再说了，姜炳就算回来，那也估计是在家待个一两天就又往外跑的，她这样想。
中饭结束后，叶橙上去拿着逗猫棒逗了一会儿猫后才开始睡午觉。
其实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一天，比在学校过得还要快很多。
她最近迷恋上了听歌，时常看书的时候手机总要打开听一会儿。
对于特别喜欢哪一首歌倒也不至于，只是感觉周围过于安静时，听点儿音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橙无趣的生活慢慢进行着，然后，姜炳真的回来的。
那天下午吃完饭叶橙坐在地毯上跟妈妈学织围巾，织好后也是破破烂烂的，见不得光。
毛茸茸的米色珊瑚绒织成半成品围巾后戴在脖子上还算能看,却不能细看。
叶橙就在那儿专心致志织围巾的时候，外婆从房间急匆匆地走出来，边走边喊“咱们去接姜炳那臭小子去。”
叶妈妈佯装生气，过去搀扶“您就疼大孙子吧。”
叶橙想了想，极快地接了一句“妈妈，外婆也很疼我。”
外婆走来拿叶橙，喜笑颜开“咱们去接哥哥去。”
叶橙惭愧地抬不起头，这话违心不违心真假参半，她觉得如此年轻，讨好的话已然能出口成章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就像她现在害怕地想，有没有人能看出她刚才的小心思。
转瞬即逝的思考被外婆牵引着忘记了，到底是年轻，一心二用的伎俩用得一点儿都不顺手。
李叔叔送他们来机场，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姜炳出站，叶橙却低下了头。
人来人往的，外婆拍了拍叶橙“橙橙，你快看看你哥出来了没啊，我这老花眼越来越不好使了。”
叶橙抬眼望向出站口，看了半天，自己也没看见姜炳。
“外婆，您确定姜炳哥是这一趟飞机吗？”
老太婆显然被这句话问住了，于是一行人终于不再执着看这一趟出站的乘客了，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叶声无所事事地到处晃了晃，叶妈妈找了个店带着外婆去坐着歇息了。
叶橙还是站在刚刚的地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圈圈的画圆。
这种无意识的机械举动缘于脑袋想的占据了自己强烈的主观意识，导致人除了沉浸在这种思想以外的任何想法都是不自知的。
比起任何一家来，叶橙这一家是最不像有诚意来接机的。
爸妈工作外派错过了儿子归来，而他们又因不知是那一趟飞机只得漫无目的的等。
姜炳回来的时候推着行李，远远就看见叶橙低着头脚晃来晃去。
她是悠哉游哉的，看上去对他要回来这件事儿并不过分激动。
男人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扎好的小辫子瞬间乱了。
叶橙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才皱眉看过去。
她不耐烦的表情直白的落尽姜炳的眼里，他觉得有趣。
姜炳的变化不大，依旧是一身黑色，人看起来越发成熟。只是熟悉的脸时隔许久才出现在眼前，叶橙不禁想笑，可是隐忍起来了。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想姜炳的，即便她总是没有承认。
姜炳见她没什么表情，眼睛看着他，神情淡淡的，不悲不喜。
男人扬了扬眉，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她生气十足的模样，叶橙这样平静，反倒他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两人站着不说话像对峙，身后的人都由亲人接走了，只剩他们静立在这里。
半晌，姜炳从口袋里像变魔法般拿出两个小小的发卡，上面的钻做成了鲜红的小樱桃形状，闪亮艳丽。
他看完好友发的照片临时起意出门选了两个发卡，觉得叶橙戴上肯定很俏皮。
“转过来。”
这是他们见面后开场的第一句话。
他的手指无意识碰到叶橙脑袋时，她觉得自己浑身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像冬天里温暖的洗澡水浸过身体的感觉。
叶橙在想，他怎么就突然有这个闲情逸致给自己买这些小物件儿了呢？后来她想明白，觉得姜炳是想补偿自己他弄丢蒋延送的礼物不争的事实。
你看这人，别扭又拧巴的。
她转过来，歪头看了看姜炳，问“哥，好看吗？”
姜炳煞有其是地摸了摸鼻子，说“就那样吧。”
他的话惹得叶橙皱了皱鼻子，觉得姜炳这人，哎，就是姜炳吧。
男人看她恼羞的小表情，转过身笑了起来。
两人走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全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叶橙还在想，怎么去了一趟阿根廷，人也变得健谈了许多。
她不知道，姜炳许久没看见她，心里会生出一种连自己都不清楚的高兴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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