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这趟旅行无疑是一段光影般的存在。
回来的那一趟航班是下午，到家叶橙连晚饭都没吃就瘫软在了床上。
她只记得回来之后自己很早就睡觉了，至于睡了几个小时并不清楚。
记忆里，那天她做梦好久。
醒来的时候有些昏沉，大概是梦扰乱了她，连呼吸都不太平缓，床头柜上的彩色琉璃灯还亮着。
这灯也是姜炳出去玩儿带回来的纪念品，但关于什么工艺，叶橙实在是不明白。
只是单纯觉得他的眼光大概率跟自己还是有相同之处，有些像上世纪丝绸之路西域的物件。
她的食指拨动了一下垂着的吊坠，琉璃开始晃了起来。
清脆的叮当声晃得有些提神，她缓缓坐起来准备下楼。
早已过了处暑，九月的夜晚能感觉到带着微微凉意的风。
她走到楼梯口远远看过去，分针的走势，现在还不到10点。
姜炳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他的左手搭在身上，右手枕着脑袋
奶奶应该早已回房准备休息了，至于妈妈和叶声，大概也在收拾，准备明天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她轻轻地走下楼，一点儿都不确定那人睡着了没。
厨房里还有留给她的晚饭，一荤一素。
身心疲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甚至某些时候都牵引着胸腔感到疼痛。
叶橙打开冰箱拿了一盒牛奶撕开包装的时候难免会有声音，即便她已经竭力去控制了。
那牛奶在这个季节里显得有些冰的，进入身体的冷四处蔓延，只得缓慢地喝几口，这期间她时不时转身看姜炳，担心将他吵醒。
好在这人睡得沉，没有因为这细碎的声音打扰自己的睡眠。
姜炳的梦又浅又远，浅的是睡眠，远的是记忆。
那是很久之前的第一次见面，清水村的树林里。
阳光透过青绿的树叶印出斑驳的光影洒在河面，乌黑的头发被她顺到了前面，露出消瘦的肩背。她立在水中央，亭亭的。
漂亮的蝴蝶骨很瘦弱，他想，河里她的腰定然也是盈盈一握。
这个画面存在他脑海久久不散，到后来也的确如此，从未散去。
人总对新鲜的事物感到好奇，尤其是令人惊艳的，总是动人心魄。
姜炳的回忆停留在那个下午，来回往复。
对少女的所有描写，大概也是那个时候诠释的。
从前也看过《情人》，原是想着大概率是少女应该像那个法国少女般俏丽，偏偏人的审美一旦重新找到新的定位，又是及其难以改变的。
叶橙慢吞吞喝完一盒牛奶。
这牛奶还是姜炳买回来的，说她乳糖不耐受，特意选的舒化奶。
她喝完后去姜炳房间里拿了薄薄的毯子搭在他的身上。
蓦然的，她的手被他抓住。
四目相对时，一切都静止了。
她的手也在不久前，被他这样紧紧握住过。
好多种情愫从他眼里复杂地转变着，那是什么？
那夏夜晚风也识相地轻轻路过。
他眼里翻的是什么？她不敢想。
最后挣脱了，急忙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叶橙想告诉自己他是错把自己当成了谁吧。
偏偏爱情这事儿吧，一旦产生了，压根儿就藏不住。
因为她见过蒋延的眼睛，看过虞果的眼神。
她害怕有这样的时候，她害怕妈妈知道后看她的样子。当然，也害怕疼爱自己的小姨接受不了。
为了避免再有这种时候，叶橙全身心地都入了学习中。
文科已经学了大半年了，她的地理成绩在慢慢进步。
即便很缓慢，也好过原地踏步或是倒退。
因为分班的原因，虞果和叶橙没能分在一起。
好在是隔壁，她也算不上太孤单。
但少女有了喜欢的人，难免会忽视周围很多事情的发生。
跟蒋延的学习讨论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联系紧密了，她用来学习的时间更多了。只是在独自摸索的这条路上，多少有些乏味。
叶橙的成绩好过叶声，这事儿听起来还挺不可思议的。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时，看着成绩公告栏上的名字排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股喜悦冲昏了脑袋，关于她是如何被同学挤出人群的，都不知不觉。
直到虞果兴奋得跑出来拉着她的手晃，说“我全校进步了78名。”
叶橙也高兴，齐头并进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她想分享自己的心情，却又马上想到了姜炳。
那种即将要跳出心脏的快乐又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关于学习的事情，在他面前，她一向只字不提。叶橙为自己能够狠下心来不去接触姜炳感到庆幸又失落。
她从前是如何依赖姜炳的，现在就是如何回避他的。
偏偏没升到高三，每周一次的假她不得不回去，只能要求妈妈给自己再多报一个培训课程，大把的时间都留在了外面消遣。
碰见姜炳是无法避免的，只能在表面上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可每当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叶橙又不敢抬头了。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是对的。
即便那全是她臆想出来的情感，也不敢去赌是对是错。
期中考试成绩放榜出来后，同学有喜有悲。叶橙就是那个从喜到悲转换的人。
她短暂的喜悦过后又开始苦恼回去该如何面对姜炳，这比她绞尽脑汁去学做一道数学题还要困难。
擅长伪装的脸那还不是她能做到的，但姜炳这样的人一定能自如应对。
虞果看完成绩要与她短暂道别，她想去找祝叶分享心情。
叶橙一人爬上楼，坐在座位上想的全是回去的事情。
从前，东奔西走的人太多，不能陪在外婆身边她也感到寂寞。
如今都在附近，只需要一个契机来集合大家，便是一次团圆。
往往有这种大型考试，老人家都在意。
叶橙想了想，她又会碰到姜炳。尽管她已经尽量回避两人的交流，但还是难免有交汇的时刻。
饭桌上，妈妈肯定会问她这次考试怎么样，小姨则会关心她上回买的面霜要开始用起来了，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干燥寒冷。
她能应对四面八方的问候，唯独姜炳的，她不知如何回答。
连问什么，她都不知道。
下午的最后两节课，老师照旧准备播放电影给同学劳逸结合。
没了好友的陪伴，做什么都显得很无趣。
还是接着之前的《加勒比海盗》，叶橙看不惯约翰尼普德那大大眼睛，总觉得他睁那么大很累。
但又影片开场没半个小时，她便开始睡了。
到最后，其实累的人是她。
嘈杂的环境根本不能安心睡觉，时不时醒来也是哈欠连篇。
但她也宁愿在教室里待着，也好过回去碰到姜炳。
叶声来教室找她的时候叶橙还楞坐在座位上写卷子，同学倒是已经陆陆续续都走得差不多了。
“你们班没看电影啊？”
她没抬头，题目做得很慢，说“看了。”
“这回考试进步了不少啊。”
“还行，你也进步了。”
“还夸自己呢？”
叶声说完，坐在她前面的座位上，拿起她桌上的小饼干拆开吃了，问了句“蒋延给的？”
他笑得有些曲解，又细细品尝起来。
“别人就不能送了？”
叶声笑了笑，也没继续这个话。
喜欢她的男生也的确有，这话说得没多少毛病。
“走啊，天都黑了。”
叶橙两只手捏着笔，坐着也没动。
“我看你这也不像写了半天的成果啊。”
也是，一张卷子才写道第八题，尴尬难免。
她干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走在路上的脚步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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