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银白色的大学纷至沓来，悄无声息。只是风将它出来时，带了些许庄严却低调的仪式。
叶橙醒来的时候手脚早已变得温热，她手心微微出了些汗，一阵潮湿。
像是从前好多次下班没伞回家的时候，浑身被淋透后，有种湿漉漉的烦闷。
她的手动了动，心里很平静。倒是像她，欢喜都是少有的心情。有人总说醒来能看见第二日的好天气应该有种幸福感的，她总觉得如果不能睁眼，也挺好的。
她坐起身，脚掌碰到了柔软的地毯，又拿起床头柜的水杯把里面的水喝完了。冰凉的水温传至五脏六腑，瞬间清醒不少。
虽说是凉水，但也不至于冰心
室外空气骤冷，倒也不能影响有地暖的屋里。
姜炳离开时她醒了几秒，看着他起身，即便是困意加持，她也忍不住拉了拉他。
等到他的吻落下时，她像是得到安慰一般，又睡了一会儿才醒。
大概是长辈心疼一年在外工作的艰辛，没有太早就被喊醒下去吃早饭，倒是她自己先醒了。
早上八点，厨房里有淡淡红豆和米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弥漫了一楼。
大概是叶妈妈煮了红豆粥，准备吃早饭。
叶橙走下去帮忙，准备了些小菜和花卷。
那天早上挺寻常的，大概是诺大的屋子里人还没有都苏醒，冷清地不像是在过年，和别家形成了鲜明对比。
饭桌上，三个女人在安静吃着早餐。
外婆忽然说“橙橙，你和妈妈回来的那年是外婆过得最开心的年，然后是今年。”
叶橙听得鼻子发酸，没敢抬头，只说“以后我都回来。”
她曾经意气用事，因为害怕面对姜炳，于是选择了逃避所有人。可是他们这些人明明都没有错，只是因为自己感到别扭。
于是话题又扯到了叶声，说他来年五月准备和女友订婚了。
年纪不小不大，正当合适。
更何况，五月是多好的季节。
“那确定好了时间，我请假回来。”
“那你呢？”叶妈妈问。
这话太好，抛砖引玉的，一大早来了个措手不及。
“哎，两个一起办事您也忙不过来啊。”
“早也行，晚也行。你这是想来对岸，船都没找到啊。”
“不急。”
叶橙为这恰当比喻沉默了许久，只能说还不着急。如何说自己和姜炳的事情，不管是对错，都不知如何提及。
“你姜炳哥都30了还没个着落。”外婆脸上神色忧愁不减，虽然是过年，如此小事也还是惊扰着她。
叶橙那时候还不知道她们的意思，又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干脆不做声。
“你身边有没有好点儿的女孩子啊，给你哥介绍介绍啊。”
叶橙本就不爱交友，独来独往惯了，第一反应就是虞果，但那姑娘有对象了。
于是，实话实说了。
外婆和叶妈妈没再说些什么，吃完早饭，叶橙捡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了。
时间不算太晚，上楼换了身衣服便下楼准备出门。
“外婆，妈，我晚上不回来吃了。”
“出去玩儿啊？”
从前本来很爱叶橙出去交友的外婆，这会儿又开始担心叶橙是不是出去谈恋爱了，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因为在她心里好像叶橙就是和姜炳在一起了一样，不能割舍。
“嗯，想吃点儿什么？我晚上带回来。”
“板栗吧。”
叶妈妈说了之后，叶橙应了声出门了。
她穿着黑色的中长瘦腰羽绒服，蓬蓬的衣角显得她的腰身盈盈一握，下面是黑色的骑士靴。盘起来的丸子头露出一张小脸，涂上了浅色的唇彩。
和虞果约在一起准备做脸部护理，不过那时候那姑娘还没吃早饭，刚起床。
叶橙在美容店不远的地方找了家快餐店，说是吃快餐，虞果点名想吃汉堡，这东西好找，哪里都有。
点的套餐已经取好放在桌上，她坐在窗户边的一组高脚椅上，等着虞果。
这姑娘姗姗来迟，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她大概率是真的很怕冷的，穿了一件灰色的皮草。
那会儿，屋外的风的方向好像只能从她身上看出来。
叶橙坐在里面，向她招手。
大概是快要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点了，店里渐渐多了很多小孩子，要数最热闹的还是儿童乐园区域，叶橙听得头疼，喜静的人听不得如此嘈杂的声音。
虞果进来就把汉堡包咬了一口，两人渐渐闲聊起来。
不见面不说，倒是虞果突然说她准备结婚了，也在明年，不过是十二月。
“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小了，总要考虑吧，他比我大几岁，家里在催。”
“还是上次那个？”
“嗯。”
叶橙除了惊讶，平静之后只能祝福。
“十二月穿婚纱不冷吗？”
“我想在下雪的时候办婚礼。”
叶橙点了点头，是够浪漫的，她也喜欢下雪，少有的季节，原本就珍贵。
“你呢？还不考虑？”
“不好说。”
她的话好像是回答了什么，引得虞果抓住了重点。
“和谁？”
“姜炳。”
握着九珍果汁的手有些紧张，她觉得自己是因为对方是姜炳才紧张，如果是别人，可能不会。
“什么？”
这关系匪夷所思，怎么他们就在一起了？和谁都不合适吗？偏偏是他。想来想去，虞果除了问什么时候的事，好像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段关系，一如叶橙下定决心告诉她那样乱。
“我们是不是不合适？”
她的问题好像再说他们之间可能是摇摆不定的，是突然在一起的，是易碎的。但是她和姜炳都知道，既然决定在一起，那便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质疑的。
“不是不合适，只是你说得太突然，我会觉得你是没有合适的人才做的决定。”
“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女人之间的话题总是离不开男女关系，即便是吃完后去了美容院，这个话题依旧是没有改变过。
店里的服务倒是周全，叶橙只是做了清洁，虞果弄了水光，两人的时常都是1个小时左右，弄完之后又做了身体护理，整个下午的时光慢慢被消磨了。
晚饭的时候叶橙没什么胃口，虞果叫来了男友，她坐在对面，稍显尴尬了些。
原本起先的时候虞果也提议要不要喊姜炳一起过来，但叶橙这人总是顾虑太多，还是没叫。
“你以后还是在南京上班，不回来？”
“可能吧，但是也不一定。”
“姜炳哥就来回跑？”
“我休假的时候也能回来。”
“回来不是挺好的吗？家在，还省得来回跑。”
这是个现实问题，叶橙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关于会不会回来上班这个问题她也想了很多遍，但没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总感觉摇摆不定。
叶橙问了问准备在哪里拍婚纱照，聊来聊去，总归是这些话，倒是虞果脸上的笑挺幸福的，她已然开始与过去和解了。
分别后是姜炳来接的她，这感觉挺奇怪的。
以前读书的时候出去玩儿，她总觉得姜炳来接自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到现在这种关系下，倒是觉得极度别扭了。
“没出去吃饭吗？”
“没，感觉累。”
“我买了精油，回去给你刮痧？”
叶橙拿出来晃了晃，姜炳开车，只是瞟了一眼，笑着说“好。”
说完，他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叶橙。
那姑娘不明所以，打开发现一张户型图，三居室，有一个很大的阳台。
“这什么？”
“婚房，喜不喜欢？”
他淡淡回答，按照姜炳的性格，大概率是已经买了才说，哪儿管她喜不喜欢。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哪儿到哪儿，就开始谈论起婚房了，未免太得深谋远虑。
叶橙问“你已经买了吗？”
“嗯，明天去看看？”
“小姨知道吗？”
“不知道。”
买房是件大事，叶橙觉得这人真是够独立自主的。
她沉默地把纸张折起来，放进了自己包里。
两人回到家里，屋里还没人。
叶声带外婆和妈妈出去玩儿了，这雪天按理来说不应该外出的，偏偏他又说哪里的冰雪世界极度绚烂，引得她们提起兴趣，下午四点就出门了。
屋里十分安静，他们上了楼后，一楼的玄关处开着灯，如同大象的眼睛还亮着。
叶橙洗完后进屋里，姜炳提前已经躺在了床上看书。
那是一本苏童的新作《黄雀记》，这是叶橙在网上买的，今天刚到，姜炳签收的。
还有一本，《菩萨蛮》。
叶橙并不清楚他怎么选择了这一本，因为她起初是被《菩萨蛮》的简介吸引的，顺带买《黄雀记》。
“好看吗？”
书被翻了十来页，看得并不算快。
“还行，苏童笔下的女性角色都很鲜活，其实少见。”
“嗯。”
叶橙没看书，护肤完后双手都抹上了精油，淡淡的橙香回荡在他们之间。
“开始吗？”
姜炳笑了笑，放下了书，解着衣襟。
暧昧的气息是什么味道？暧昧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他们像是约定俗成般，只在夜里做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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