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叶声和叶妈妈带着外婆出去吃早饭，留姜炳一人坐在手术室外的凳子上。
他低头玩着手机，看起来倒也洒脱。
不经历的人总觉得时间飞快，姜炳倒是算有心，虽把玩手机但时不时看会儿时间。
半个多小时左右的时间，有医生切割下来的扁桃体出来姜炳看。
男人看着血淋淋的□□，莫名心抽疼了一下。
他无声有叹息，望着“手术中”的光屏来回踱步。
不太久，叶橙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手术室。
那时候叶声一行人还没回来，姜炳弯腰低声喊她。
他不知道，他之后也不知道。
他的每一声“橙橙”都是无奈带着低哄的语气，那么耐心缱绻。
叶橙觉得自己睡了一觉，耳边有一阵声音一直延续。
她困得睁不开眼，嘴里有阵血腥味，难受得要命。
可是不行，那人是有她不应就不停下来的架势。
她缓慢睁眼开，光线有些刺眼，入眼就看见姜炳望着自己笑。
她浑身乏力，感觉到眼角有无意识的泪水滑落，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别的，
就是在闭眼后听见他的手掌拂过眼角的泪，温温地对她说“别哭。”
叶橙觉得那段时间好漫长，她能感觉到姜炳时不时在唤自己的姓名，甚至能意识到他将自己推进病房里，可就是睁不开眼。
屋里有清晰的聊天声，她睁不开眼。
最后彻底清醒是在下午，她醒来又睡着，如此反复好多次。
他们见她醒来凑近问“怎么样？”
叶橙试图张嘴回答，口腔里一阵铁锈的血腥味侵袭，舌头喉咙连着生疼。
几次尝试，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从前是不知如何开口，现在是开不了口，都是她。
她鼻尖红红的，疼得厉害。
妈妈问她“医生说过了四小时就能喝水了，”
她摇了摇头，向来只是小病罢了，这次弄得她浑身无力，几近虚脱。
她微微张着的嘴巴觉得干涸，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分滋润，却也无力再去睁眼或是思考。
叶橙觉得自己从没睡过这么漫长的觉，没有做过任何梦，只是睁不开眼的困倦。
再次彻底醒来是下午了。
病房里有深深浅浅的聊天声，温度适宜。
叶橙躺了一会儿没睁开眼，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就是有那么多人愿意为她。
口腔里的疼痛麻药劲儿刚过的那会儿要好一点儿，但也足够折磨人。
她睁眼就看见，姜炳斜斜地靠在对面的小沙发上睡着了。姿势并不规矩，看起来像个东倒西歪的木偶人。
外婆见她醒来问怎么样，她说不出话，只得摇了摇头。
所有有着血缘关系的他们都聚在一起，关心着一个外来的姑娘。
这不是亲情纽带，是人性温暖。
那几天的叶橙过得满足又无聊，虽有人给她解乏，但因为被圈在一间屋子里，情绪难免觉得闷。
她得有几天的时间留院观察，晚上夜陪是叶声和姜炳轮流。
两人与叶橙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倒是让小姑娘隔一天还得紧张一次。
那是叶橙住院的第7天，一行人在外面吃完饭后便坐车回家了。
姜炳拿着打包的清粥回医院，叶橙正坐着看书，天气渐凉，屋里已经不再开空调了。
那姑娘坐在窗户边看书，宽大的蓝白条病号服将她框起来，很羸弱。
男人看着，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让她吃两碗白粥能够再胖一点儿。
“橙橙，吃饭。”
叶橙放下书，乖顺过去坐下准备喝粥。
他稍显细心，筷子给她准备好，饭盒摆好，还算客气。
叶橙吃腻了白粥，现在只是食之无味。
她吃得很慢，只等磨磨蹭蹭等粥冷了就可以不再继续如此乏味的晚饭。
“怎么？吃不下？”
姜炳坐在她刚刚座位上，翻开着那本没合上的书。
他没看叶橙，声音淡淡的，好似关注她吃饭是件麻烦事，可又推不脱。
叶橙没答，低头闷声进食。
白粥的味道就是白粥，吃多了会觉得苦，这过程很漫长。尤其是扁桃体还未痊愈，更加难受。
那顿晚饭，叶橙跟白粥做了一个小时的斗争。
她撑得不想动，猫着腰坐在小沙发上，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喜欢博尔赫斯？”他问。
叶橙觉得，他可能弄错了，但也有可能是自己在意得有些明显。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说“小姑娘不错。”
叶橙不明他的意思，更加读不懂博尔赫斯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当时听见他的赞许，想着自己或许真的不错。
“还有没有喜欢的作家？”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好多作家的名字从她脑海里出现，鲁迅、朱自清、巴金、徐志摩，他们无疑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出现在她学过的书本里。
她认真想了想，回“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那段时间里叶橙在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差劲儿的，连一个喜欢的作家都说不出来，已经不想搭理自己了。
“橙橙，找准一个努力的方向和奋进的目标是你这个年龄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她“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有那么一段流走的分秒像从她身体里流失的精力，她在意太多外界对自己的认可，那些具象的言语时刻抽离着她体内的气力。
那天晚上两人的相处过得不太自在，当然这种不自在，只是叶橙自己以为的。
他们相处模式很安静，不同的位置，同一空间里，都在阅读书籍。
书本有交换，叶橙读博尔赫斯，姜炳读金爱灿。
他声音低缓，有些沉闷，淡淡地还带着笑意。
那样天真烂漫的句子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了些散漫轻佻。
“无趣的好男人？”
叶橙忘了自己的标记，只是想起阅读这一段的时候，她觉得其中的深意容易明白，且足够打动她。
“喜欢这类书籍？”他问。
叶橙还记着他的上一句话，脸颊慢慢变得赤红，有些羞赧。
她抬头望过去，就看见男人正盯着自己看。
继而，没等到回答，他笑了笑没说话。
随之而来的是书页翻动的声音，静谧沉默。
他的笑很淡，应当是心情愉悦的，叶橙这样想。
她悬着的心慢慢落地，她的眼光落在书页上，心情飘在姜炳身上。
那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以至于后来很多次叶橙再回想起来，都在后悔，如果那个时候，她说一句话就好了，即使场合不太对。
屋里的温度有些闷，担心叶橙感冒，以至于窗户只是开了一条小缝。
浅浅的微风如夹缝生存，带来些微的生气。
蓦然地，屋里有人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有些突兀。
叶橙坐在他对面，抬眼盯着姜炳，视线再没回到书本上过。
男人接通了来电，但还是低头在看书。
这举动很莫名，就是透露着这通电话的打断，令他感到兴致阑珊。
电话那头的声音毫无保留跳进叶橙的耳朵里。
“哥们儿几个都等着你呢？什么时候到？”
男人有些笑意，更多地是无赖。
“我说我要去了？”
那头咂了声嘴，道“这么久都见不到你，下个月就走了，哥们儿几个想你怎么办。”
话音还没落，有一阵笑呼之欲出。
姜炳还是看着书，只是笑骂了一句。
好友成群，呼声不断。
叶橙觉得，她如果是姜炳肯定就去了，因为拂不了意，也因为心软。
她看着姜炳有些失神，一时的胡思乱想在脑海里像星光飘摇，遍布任何位置。
思绪游走至很远，早已迷失方向。
“橙橙，想什么呢？”
姜炳的声音把她拉回来，直到存在于同一维度才开始对话交流。
他的眼睛很亮，像湖水被太阳照耀折射的光线。
叶橙望着他，无意识地张着嘴，却并不知如何作答。
一系列的窥视在这时被拿出来抽查，她无所适从。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的，屋里的每一分空气都围绕着他们。
“你去吗？”叶橙问。
“你想我去吗？”
一个问题，来回往返。
叶橙在想，什么时候他的去留轮到自己说了算了？
最终，她说“去吧。”
在这里，她没有权力决定任何的人的举止。
男人笑了笑，问“不生他们的气了？”
叶橙低头思考，那根针刺进手里都会疼，何况是流言蜚语。
她摇头，没资格生气，因为他们说得全是实话。
“带你一起去。”
他说。
就是这句回答，叶橙恍惚觉得，这世界还是有人为她撑腰，在意她的每一丝感受的。
而这份情感，正是姜炳带给自己的。
她没思考自己是否还是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也没想到自己还是个刚从乡野林间到大都市的野丫头。
一些勇摆在面前，一些乐充盈心灵。
通过一个不那么善良的对话。
告诉她，
好像世间给她的底气和尊重都是面前这个男人为她铺垫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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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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