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林靖乾深深地叹一口气,声音因为饱蘸感情而深沉悠长:“晓闻这番好像产后抑郁症的话,确实让我对应地认识到了当父亲的责任,不过真正深刻的感情还是在时间中慢慢积累的。说来奇怪,晓闻好像在儿子一出生时就对他爱得无法自拔,而我那个时候其实是懵的,对这个孩子确实喜欢,但也谈不上强烈,有时候还会觉得他很烦人。直到有一次晓闻感冒怕传给他,我在家照看了他两天,后来我去上班,他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我把他抱起来后,他又搂着我的脖子一直哭,商量了半天仍哭着要跟我一起走,那时候我突然很心酸,还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我才发现孩子是有感情的,他虽然从出生起有一年的沉默和好几个月的口齿不清,但他有感知的能力,他能对我做出反馈,跟他的互动并不会石沉大海,更重要的是,他是那么地依恋我。我当时就下定决心,我这辈子,一定要对他好。事实后来证明这么做是对的,因为他,我开始有了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心情。”

说起旧事,回忆片段纷纷往意识表层涌现,林靖乾唇边含着笑,目眸幽杳。

儿子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有一次,林靖乾给他洗澡,把他放进盆子里,套上游泳圈,小娃娃刚下水就跟他要充气玩具船。

林靖乾说:“等着,我去给你拿。”

林慕南站起来,朝林靖乾伸手:“我也去。”

林靖乾无奈,把他又从澡盆里抱了出来。

洗完澡,顾晓闻问林靖乾:“怎么弄了一身水?”

林靖乾说:“小娃娃下了水,又让我抱他出来。”

林慕南把着林靖乾手腕朝他笑。

林靖乾戳戳他的脸蛋:“咋这么会卖萌啊你!”

顾晓闻把林慕南拉到自己身边,对林靖乾说:“靖乾,你快去换衣服。”

追忆至此,林靖乾本就沉暝的双眸更幽暗了。

李博观则扬起嘴角,笑了:“靖乾,出乎我意料地,你竟能成为一个慈父!”

“那怎么办呢!我没法不好颜待他,在他一开始就全不设防待我的情况下。”

“看得出,你和孩子相处的时间足够多,这样,回忆起他的成长来,也不至于一片茫然。”

“南南小时候最爱吃一种虾片,有一次我心血来潮跟他要来尝尝,边吃边看电视,没管小家伙在屋子跑来跑去地忙啥。直到电视节目播完后,我收回目光,这一顾盼,发现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零食柜里运出一堆虾片到我脚下的地板上,并且抱着一大袋虾片在撕口处使劲儿地咬,我哭笑不得,接过包装袋帮他撕开,重新塞回到他手里,谁知他又把袋子塞给了我,说‘爸爸吃’。我心里一震,取出一个虾片喂他,说‘张嘴’,他十分乖巧地同我配合,紧接着也拿了一个虾片递到我嘴边,说‘张嘴’。原本不过尝个新鲜的东西,成了我们当天的晚餐。”回忆这样的琐碎片段,林靖乾隐约是含笑的,带着深彻的温柔,“李老,你说的没错,陪同一个孩子成长,确实是极有意义的事,就像在自己内在世界的沃土里投入了一粒粒不知名的种子,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突然有一天却发现,原本荒芜地带,已经草木茵茵、鸟语花香了。”

“靖乾,你实在是太有悟性的一个人,从你还那么年青的时候我就知道。可我没有看得更深的慧眼,你还有太多的正确是隐于‘微不足道’处的,我过了几乎一辈子才深彻反思的事,你初始就做得很好。”不知为何,李博观长长地叹息,仿佛叹了一个世纪之久,“最重要的一件,靖乾,你教育儿子没有犯错。”

“李老你还跟从前一样,对丑恶虚假毫不容忍,喜欢什么就极尽夸赞,我有幸得你青睐,受了这谬赞,只能更加勉励自己。其实,南南这孩子任性得很,远远算不上教育成功的范例。事实上,对我来说也根本就不存在教育孩子的问题,我仅仅只是投注几分精神陪伴他长大了而已,并且还似乎窃取了他成长的能量——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我童年的很多缺憾,好像同时都得到了弥补。”

“靖乾,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李博观抚摸着老台灯的铜座,拧着眉头组织语言,“以前的你虽然待人谦逊有礼,但也浑身锋芒,而现在的你就像这盏老台灯,散发的光细腻而不刺人眼。”

林靖乾微微一笑:“不是说成人的性格缺陷在童年都有诱因吗,假如陪同儿子长大的过程中,我童年的很多缺憾已然得到了弥补,那么气场也就会有所变化吧。”

“如此说来,不能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保持在场,实在是语无伦次的损失。”

林靖乾未置可否,留下了长时间的沉默,随后突然口气一转:“李老,这些年我经常回想起晓闻‘阵地’、‘阵亡’的那些话,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晓闻会说出这么反常的话,也许并不像我之前以为的,是一个母亲对她的婴儿爱到深处的战战兢兢,也许当时在晓闻和孩子的周围确实存在着某种危险,但她出于种种缘故不能对我明说,更有甚者,也许晓闻的死,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李博观目眸蓦然间陷入同一种沉瞑:“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现在才讲?”

林靖乾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少年:“我一方面怀疑,一方面又不愿相信。另外,我舍不得在孩子心里投下阴影!”

“那么,如影随形的某种危险,到底是什么?现在你弄明白了吗?”

林靖乾叹了口气。他不敢说十个多月前是不是有人恶意对顾晓闻犯下过罪行,但阴法箴出现的时候,他至少知道了,天选接班人问题,远不像十六年前他和顾晓闻以为的那样,已经得到了完全的解决。

没有得到回答,李博观也没有深问。

而林靖乾的目光投放了出去,包围着远处的少年,棚顶几盏昏黄的旧灯柔化了他的轮廓,瞧着倒比白天乖巧得多。

书架上有一组名为《百年老唱片》的光碟,林慕南伸手把它取下来,打算带回去送给张晴蓝,林靖乾这时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林慕南便拿着光碟来到林靖乾和李博观身边。

两人跟前的炭火茶炉烧得正旺,李博观把空杯续满,又起身往茶炉里添了几块木炭,见林慕南走过来,便笑道:“这套光碟几乎收录了人类历史上全部商业电影,质量很好,南南,伯伯把它送给你做纪念吧。”

“谢谢李伯伯!我先把本钱扫码转账给你,成本以上那部分,再算你送我的礼物吧。”林慕南说着,用指端扫描了贴在墙上的收款二维码,转过去八千块钱,李博观很快收到了简讯提醒。

“南南,你这是干什么?”

“只是付了成本价。李伯伯,这叫君子之交淡如水。”

“君子之交淡如水啊!”李博观看着手机到账简讯,对林靖乾笑道,“孩子不轻易拿人财物是对的,这一点南南比李海桥谨慎。”

林靖乾说:“孩子想不到那去,他只当你我是不带功利目的相结交的,自然不该以财物为媒。”

李博观顿了一下:“来,南南,李伯伯帮你把影碟装上。”

林慕南闻言便把影碟递了过去。

老人家的手,皮质稀薄而骨节很大,包装的工作做得缓慢又沉稳,将影碟递过来时郑重其事。

林靖乾站起身,截过李博观递给林慕南的包装袋:“李老,我懂你作为父亲的心情,但你我往来光明磊落,如果以钱财为媒,不仅看低了我,也是对你自己半生所守的背叛。”

林慕南听这话不太对劲儿。

只见林靖乾从李博观递过来的包装光碟的袋子中掏出一枚首饰盒,单手拨开覆盖,里面赫然一枚璀璨的鸽血红宝石戒指。

“这,爸爸……”

卞国宝石市场历史上有两大无价珍宝,鸽血红宝石和佛光彩玉,这两件宝物个个有着传奇的故事,最奇诡的莫过于所谓“血石彩玉齐出世,变乱灾祸难休止”的谶言。

林靖乾看林慕南一眼,安抚地笑笑,对李博观说:“李老,这枚戒指我在李夫人那见过。你把它完璧归赵吧,请夫人放心,海桥是我的世侄,我相信他的品性。”

林靖乾说着,把首饰盒盖上,交回到了李博观手中。

李博观摩挲着首饰盒,深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内人催过好几次,我都没去找你。李海桥的事,你也别太为难。”

“李老,我都不请自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我知道,可你来了,我总不该让你空着手回去。”

“李老你赋予我的,在我这里已经很有分量了。”林靖乾叹了口气,把取自林慕南手中的装光碟的袋子重新交给林慕南,褪去一身威严,这一晚总是分外地温柔,“南南,拿好李伯伯送的礼物,我们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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