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林慕南当机立断,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在向接线员大略地描述病症后,特地又提供线索说病人不久前曾摔过一跤,不排除受了外伤的可能。

“救护车已经在过来了。”林慕南将目光转向翟谔谔,“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你以往是不是有什么病史?”

“紧张性头痛,十年了。”翟谔谔仰躺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正脸完全暴露出来,可见面部肌肉震颤扭曲着,眼窝黢黑凹陷,眼波漂浮着浓重浊气,在死寂的夜里,很有几分骇人。

经翟谔谔这么一说,联想到曾在山顶受他赠药,林慕南了然:“怪不得你随身带着止痛药。因为昨天丢了药,才发作得这么厉害,是吗?”这样算起来,原是跟自己有关的。

“不……不是……”翟谔谔咬着后牙根说,身体依旧蜷曲着蛲动,间或以头抢地。

林慕南提议:“要不广播问问谁手里有止痛药?”

“不光头痛……”翟谔谔说,“肚子痛……全身痛痒……止痛药根本……不管用……”

“你试着放松一点,我请驻场医生过来看看,也许他们有办法处理这种情况,不行的话后面还有救护车来。”

林慕南刚一动作,还没起身,又被翟谔谔抓住了脚踝。

“你别走。”

“我不走,我打电话请医生过来。”林慕南赶紧说,简单安抚翟谔谔一句,就打开指端拟幻屏,去筹备这次拓展活动时建立的临时交流群里翻找工作人员此前公布过的驻场医生的联系方式,拨打过去,向接线员寻求帮助。

医务人员还没到,隔壁房门先打开了,左菁华走至林慕南跟前,与他并排蹲下.身,被挡住的光慢慢复原:“怎么了?”

出身医学世家,左菁华自然更擅长处理伤病问题,林慕南赶紧示意正倒地挣扎着的病人:“你看翟谔谔这是什么症状?”

左菁华闻言将目光转向翟谔谔,倒未显露惊色,在病人身上一番摸索,感觉到衣兜处有硬物,便翻出来查看,是个药瓶,标签写着勾酡乙酮缓释胶囊,跟前一天徒步登山时掉落山沟的那瓶一样。

翟谔谔这个同学,另有一瓶药在身上,先前那瓶从山顶掉落时还那么地惊恐万状!左菁华初时心里这么想想,转瞬又觉得不对,眸色蓦地一凛:“翟谔谔,你晚上上山是为了捡回这瓶药?”

到了这个时候,翟谔谔也没再隐瞒,弱声弱气地承认了:“是。”

左菁华随即查看了药瓶,前一天午后还是整整一瓶,有完好的铝箔封口,而此时药瓶已经被拆封了,药片几乎少了半瓶。

“南南,有我看着他,你别总蹲着了,慢点起来。”左菁华偏头朝林慕南提醒了一句,匆忙又转回来,从药瓶里取出了药品使用说明书。

林慕南就起身靠着自己卧房的门,利用救护车赶到前这段时间,逐个给李澄叙、云同风和张明昆三人提请语音通话,告知他们翟谔谔突发急病已经叫了救护车的消息,这三人是校方和学生会方面的工作人员,真若出了事,他们最好能够保持在场,林慕南觉得,这既是对翟谔谔的负责,也是他们三个的保护。

这个勾酡乙酮是左菁华不甚熟悉的一款药物,既然要找病因那就尽可能找准些,欲速则不达,左菁华索性就仔细阅读了一遍说明书,简单地说,这款药主要功效就是止疼,这么大剂量地使用,难道翟谔谔是利用它在吸毒?

“翟谔谔,这个药,你一次直接吃了半瓶吗?”将药瓶重新塞回翟谔谔的衣兜里,左菁华跟他确认用量。

“五十七颗。”翟谔谔说,林慕南从屋里拿了被子铺在地上供他在上面休息,而他依然不停抽搐着,一点效果也没有,喘了半天的气,勉力振作着精神又补充了一句,“后面的三十颗是点着了吸食的。”

左菁华原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林慕南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问左菁华:“这算是……吸毒?”

左菁华点头:“可以这么说。”

等到两位驻场医生赶来后,左菁华就站起身,让出位置,从旁简单地说明情况:“吸食了过量的止疼药,可能早有药物成瘾倾向,已经叫了救护车。”

左菁华的声音低缓、坚定,又不免冷淡,带着医生身上常见的冷静从容。

先前那么急着追问出一些具体情况是极有必要的,因为等到救护车到来时,翟谔谔已经意识不清了,肢体抽搐得愈发剧烈,且出现了口吐白沫的新症状。

张明昆、李澄叙、云同风三个先后赶了过来。

左菁华合计了一下人数,建议说道:“我们开一辆车吧,自行跟上救护车。”

“我随救护车走,”张明昆说,“路上尝试联系一下家属,上治疗措施最好征求他们意见。”

林慕南说:“也好。”

除了两位驻场医生不能离开,以及张明昆与救护车一道之外,在场其他四人另搭一辆小轿车跟在救护车后面,涉夜赶往左记中心医院。

路上,李澄叙通知这次拓展训练的培训师他们正将一名急病同学送医,闭幕时如果赶不回去请他全权主持相关工作,并带领学生们安全返回沥央大学。

“这件事得汇报校领导。”云同风等李澄叙结束通话后主张说,“咱们不能越过上级全权处理,后面慰问病人和家属也得领导出面。”

李澄叙说:“等天亮吧,也快了。”

五个人这样连夜地悄然离开风波园,其他同学倒不打紧,林慕南惦记着总得给夏青璇个消息,只是原本也不欲深夜打扰,听了李澄叙那句“等天亮吧”,更不准备再提请语音通话,于是编辑了一则留言,等她清早起床了自然就能看见。

不出所料,翟谔谔的病状来自人体迅速吸收毒品引起的急性中毒,消化系统几处出血,数器官衰竭,毒品抑制了中枢系统,在救护车上就使用了呼吸机,到院后很快从急诊室转往手术室。

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来,久久地没有熄灭,走廊尽处一扇窗像一块画布孤悬,底色由漆黑变得煞白。

天初亮的时候,一对目测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转过楼梯厅,左右逡巡片刻,朝着手术室方向走过来。

男士穿一身蓝灰色运动装,女士着葡萄紫色的毛呢长裙,两人互相搀扶着,步履有种仿佛大病未愈的虚浮。

门诊还没上班,全院当前也只有这一台手术正在进行着,原本手术室外除去呼吸就几乎没有其他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寂静里,即便走廊悠长,等在手术室外的五人也瞬间全都发现了来人。

李澄叙和云同风从休息椅上起身,站在原地,林慕南、左菁华、张明昆三人则朝着那对中年男女迎了过去。

“你们是翟谔谔的父母吗?”张明昆一边询问,一边观察对方面色,看得出并没有搞错对象,自我介绍说,“我是之前联系你们的学生会副主席。”

“怎么样了?”翟父问道。

“在手术室,进入已经三个多小时了。”

也就是说:人还活着,正在抢救,病情凶险。

得此消息,翟父翟母的感受必然是复杂的。

沉默了一会儿,林慕南说:“去等候区坐吧,医生都会尽全力。”

翟父翟母坐在等候椅上,一个盯着手术室的门,一个盯着天花板的灯,一样的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将近早晨八点钟,合计历时六个小时的抢救和手术,翟谔谔最终被掩盖着面部被推出手术室的,享年二十岁。

门一开,翟父翟母一下子都蹦了起来。

病床被推出来,翟母立时扑过去,如离弦的箭,只是也许保持坐姿太久,腿上血供不好,半途就跪倒下去,滑出了两三米,正挡住病床的行进,她就势趴在床头,仰起脸,大睁着眼睛,满脸的惊讶和不能理解:“你们要把他推去哪里?快回去,别耽误抢救时间!”

“女士,病人已经去世了。”主刀医生脸上也有隐隐的疲惫,开口向家属通报结果,如以往无数次做过的一样,“很抱歉,请节哀。”

“不可能,有人心脏停跳二三十次都能复跳,只要你们不放弃,他就不会死。你们手术吧,用药吧,我们不怕花钱!”

“逝者已逝,生者只能坚强,时间会慢慢疗愈伤痛,当前就先处理后事吧。”千篇一律的安慰话术和建议,从来当场起不了作用,却又是铮铮的事实。

翟母果然是听不进去的,伸手轻轻地掀开遮着死者面孔的布料:“别这么盖着头,不好看!”

布料被轻轻地拨开,堆萎在一旁,宛如被戳破的阴阳结界。

直到亲眼看到躺在病床这张熟悉的陌生的死寂的脸,才像是刹那触动了某根弦,翟母红着的眼眶里突然噼里啪啦落下大滴泪来,随即放声嚎啕,声音凄厉而绝望。

翟父至此也禁不住扑倒在地,声音里的悲切浓得侵蚀肝肠。

在这个辽阔宇宙,时间并不是均匀流动的,人在一夜之间就真的能从风华正茂坠入垂垂苍老,而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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