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早餐以后，林慕南和左菁华、乐桃灼、夏青璇伙伴四人，一道前往大榕树路方向，途经超市时去采购了一些住院病人所需物品。
“青璇，你有没有喜欢的、需要的东西？拿了一起结账。”林慕南嘱咐夏青璇道。
夏青璇摇了摇头：“我不缺什么。”
乐桃灼说：“慕南，你偏心。”
林慕南说：“桃灼，你也是，需要什么拿了一起结账。”
“多拿几瓶水吧，你去拿。”
选购完了生活用品，四人马不停蹄赶去秦桑家里。
依循几天前的记忆找到秦桑家门口，下车走上前，林慕南动手叩击两下金属材质的门环，随即自行推开了门，领头进入庭院里。
小院石墙围就，空间并不宽敞，有大约二乘三米的一小块土地，翻整待播，大约占了庭院面积的十之七八。
秦桑在屋里听到大门被叩响，大略地检查了一下才收拾好的行李箱，急赶着要出屋相迎。
在不大的院落中，贴着墙缝，黑影一晃，接着便蠕动了起来。
夏青璇目光最先扫到那处蠕动，越过伙伴们，悄然移到了最接近墙缝那黑影斑斓的一侧，直到所有人的位置相对于黑影都处在了她的身后，她才轻声提醒大家：“有蛇。”
夏青璇的声音低缓而清晰。
林慕南原地没动，乐桃灼退后了两步，左菁华则悄默地走上前去。
在行李箱滚轮骨碌碌的响声中，秦桑从屋内迎出屋外来，牵扯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到了门口处，正好听到夏青璇“有蛇”的提醒。
再顺着夏青璇的目光看到那偌大蛇影，秦桑惊叫一声，退回到门口以里，手捏着门沿，呆若木鸡。
兴许是这番动静不小，蛇受惊动，扭动着蓄力，待其窜动起来之时，夏青璇提醒一声“小心”，随即动作迅速地掐住蛇身，将之拎在了空中。
蛇身长约有一米，通体浑黑，翻转扭动着。
左菁华朝前走去。
乐桃灼站得远远地，问：“是毒蛇吗？”
“王蛇。没有毒的。”夏青璇用了几分力道将蛇身掐稳，尽量不让它吓到他人。
左菁华伸过手来：“青璇，把蛇给我吧。”
夏青璇摸了摸那蛇光秃秃的头顶，倒手给了左菁华。
看秦桑这般反应，料知她并不是饲主，林慕南推测问：“这会不会是谁家的宠物蛇？”
左菁华答非所问：“南南，打消防电话，让工作人员处理吧。”
“好。”
打了消防电话，林慕南走到秦桑跟前，帮她去提行李箱：“东西都收拾好了？先装车里吧。”
十几分钟后，消防人员前来将这只蛇带走了。
既已解决了这蛇的去处，无需再多耽搁时间，左菁华说：“走吧，咱们赶紧去医院。”
秦桑有些犹豫：“可是这里……”
左菁华宽慰说：“消防员们不是说了，一会儿会来对院子整个做一下检查，你别有顾虑。”
“那……就走吧。”
上午九点半，大片的阳光从病房的窗口朝着屋里探进了个头。
秦菱术后正熟睡着；护工坐在陪护椅上；袁佳姒站在窗边，背靠窗外风景，面向着室内，在她面孔上的明暗分野处，像有一段金光时光缓慢流动着，余味悠长。
一见几人进门，袁佳姒就迎到跟前来，压着嗓音：“秦桑姐，还有……其他哥哥姐姐，你们回来了？秦菱挺好的。”
“谢谢你，小袁同学。”
“秦桑姐你不用说谢，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现在不缺人陪着秦菱，我就先回家了。我明天再来看她。”
“实在辛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袁佳姒背起自己的背包：“秦桑姐再见。还有其他哥哥姐姐，再见！”
“袁同学，”鬼使神差地，林慕南开口提议，“要不，你中午去跟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然后我们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父母等我很久了。我昨天是半夜出来和秦菱逛夜市的，求了半天才被允许出门，现在整夜没回家，我得赶快跟父母解释。”
“那你路上小心。”
“路是我走过千八百遍的路，放心吧。”袁佳姒笑了笑，说，“对了，从我家来正好要路经许多食品摊铺，明天我带点小吃，是真正带有大榕树路的风土和人情的，哥哥，你们来尝尝吧。”
“提前谢谢你。”
“不用谢。再见。”
林慕南点点头，特意走出病房门口目送着袁佳姒背影渐远。
小姑娘举着手机给家人打电话的声音还清晰着：“妈妈，我往回走了，胡同口这会儿应该正烙着烧饼，要买回去几个吗？嗯，中午我来炒个菜吧，糯米藕好不好？我买食材。”
这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待人心意像赤子般至纯，又化了一层教化的淡妆，仿佛周身若隐若现地氤氲着丝缕神性，仅三面之缘，她对朋友的竭诚善意，对大榕树路的珍爱与归依之情，时不时地会让林慕南感到动容。
孔婵媛往秦菱病房这边走来，与袁佳姒擦肩而过，林慕南随着她的走近而收回了顺着走廊远望的目光。
“华少，林小公子，”孔婵媛说，“病人已经没事了，护工很专业，我也会照应着的，你们可以自便。”
林慕南从门口望往病房内部，秦菱安然无恙，身边也不缺人侍应，于是转而招呼秦桑：“秦桑女士，我们聊聊？”
秦桑答应说：“好。”
左菁华听了立时看向了孔婵媛：“孔医生，可否劳你……”
“去我办公室吧，”孔婵媛赶紧说，“林小公子，我带你和秦女士去我办公室，你们边喝茶边说话，可以吗？”
“谢谢孔医生。”
“客气了。”
孔婵媛引导林慕南和秦桑出门，半路从大厅里配备的茶饮一体自助贩卖机买了各种口味的鲜茶饮，一并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说：“林小公子，你和秦桑女士慢慢聊，我失陪了。”
“麻烦孔医生了。”
孔婵媛退出房间，关合了房门。
林慕南和秦桑独对，开门见山说：“秦女士，我们怀疑你小时候很可能遭到过母亲遗弃。”
“小公子，你……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自从听见你在监狱门口跟吴警官和柳警官聊起幼时走丢的事，我就没有释怀。作这样的猜测是因为想不明白，怎么当初贺女士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独自带你去秃鹫森林那么荒凉地方？难道仅仅为了玩乐？也许，比起为了游玩而去，为弃童而去，才更能支撑这种行为吧。最后还是许警官把你送你回家的，贺女士并没有去接你，是吗？”
秦桑的头越垂越低，任着林慕南说下去，只是沉默，良久后才突然抬起头，目光冰冷而黏腻：“其实，我被母亲丢掉过，我六岁时就知道。我只是假装不知道，我总要仰赖谁活下去啊。”
林慕南不禁打了个冷战。
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藏着母亲遗弃自己未遂的秘密，装疯卖傻在母亲跟前求生，那是一种什么心境。
从六岁开始，秦桑心里到底积藏了多少幽暗，外人不堪设想，而就在刚刚一瞬间她的眼神里，仿佛泄露出了几分端倪。
林慕南压下心里莫名的惊异，表面湛静地问：“秦女士，你如今也长大成人了，那桩山林弃童旧案，就算放下了，是吗？”
“算是吧，我们母女情分就是那么地浅，多说无益。”
“那如果，这仅仅就是假设，贺女士要是有其他不法行为，你会是什么立场？”
秦桑面露犹豫，过了一会儿，说：“我不会替她隐瞒，也不想由我公开。”
“贺女士年青时的旧事，你希望了解清楚吗？”
“随缘就好。我现在是可以没有母亲的，我不在乎她，也不在乎有关她的陈年旧事，我现在只希望阿菱还有机会幸福。”
“我知道了。秦桑女士，你们母女间的爱恨情仇，该你们自己了结，但是如果有公众影响比较大或者仍在威胁公共安全的问题，我将尽我所知、尽我所能祛邪扶正，如果有冒犯之处，请你见谅。”
“小公子真这么做了，上帝也会欢喜，谈不上请我原谅。”
林慕南点点头：“秦女士，你安心陪秦菱同学养病，其他事有我能代劳的，我帮你处理。”
“谢谢小公子。”
待林慕南和秦桑私下交流完了再往病房走去，左菁华迎到了半途中：“谈完了？”
“嗯，因已成果，我还想探一探因果的起点。”
“我查过了，从腴原市到山中市，午后刚好就有一趟航班，一个小时航程，我们飞一截，再在当地租车代步，我来安排。”
“好。”
进入病房，护工已经把午餐打了回来，病人不吃饭仅家属吃。
秦菱始终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林慕南打了个手势，示意夏青璇和乐桃灼悄默地离开。
直走到楼梯口，乐桃灼借着午餐时点，放开了音量跟林慕南提要求：“慕南，我可是饿了，今天你得请我吃饭。”
“吃什么随你选。”林慕南一口答应，“对了，上次商定好的一块儿吃饭由你选餐品，这样，这次不算，下次我正式请你。”
“听明白了，那你想吃什么，你来选，行了吧？”
“医院门口有家夏国快餐，烧麦、肉粽、面皮、煲仔饭什么的。”林慕南提了建议，特意地问夏青璇，“可以吗，青璇？”
夏青璇说：“我不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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