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应齐不仅没有后退，反而隐隐有往前倾倒身体的趋势。
就在他忍不住要发出质问的时候。
应齐咧嘴一笑，露出一个堪称傻气的笑容，手中赫然是一双半指手套。
“哝，给你。”
应齐将手套递给夏栎并指了指自己的墨镜。
这是……让自己带上？
夏栎心下似乎明了什么，随后又是一阵五味杂陈。
似乎今后自己都要像应齐他们那样，用各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异常。
“快走吧，小栎！”应齐转过身，伸了个懒腰，催促道。
又是小栎。
这称呼实在古怪。
夏栎感觉自己现在很能共情徐子。
然而，他并不是喜欢和人争执的性格，反正被叫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更何况，夏栎都不清楚二人还会不会再见面了，也就摆烂随他去了。
紧跟应齐的步伐，二人乘坐电梯来到了二十一楼。
说是二十一楼，实际上却是和二十二楼相连通的。
这里被布置得犹如一家高档酒店。
整体色调由冷白转变成了奶白色，但极致挑高的天花板与错落有致的金属装饰营造出冷硬的现代主义风格。
清晨的阳光透过全景式的落地窗洒了进来，大厅中隐约传来的香薰味与恰到好处的空调温度交织，打破了那份冰冷与理性。
这个时候，夏栎才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应齐熟门熟路地走向前台。
他半倚在台面上，脑袋微侧笑着说：“新人，芳姐给分配个安静点的房间呗。”
然后就将自己的卡递给了前台。
芳姐是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女人，头发梳得板正，身姿挺拔，眼角细纹间流淌的是慈母般的温暖笑意。
“来登记一下吧。”
芳姐朝夏栎招招手，同时递给他一本登记册。
这里是完全不用电子设备吗？
夏栎仅有的几次旅行经历告诉他，在S市这样一个大城市是不可能还有用如此原始的方法来登记入住的酒店。
“条件有限，你们只能暂时休息一下。到时候时间差不多了，会有专门的电话来叫你们起床的。需要送餐的话可以在房间打电话，也可以直接到餐厅去。”
按部就班地登记好，芳姐就招呼一旁年轻点的前台领着夏栎去自己的房间。
沿着走廊，直至最深处。
前台将房间钥匙交予他后就离去。
等到房门落下的那一刻。
夏栎紧绷的神经才完全放松开来。
进浴室洗漱一番，换上准备好的新睡衣，他就上床准备休息了。
温暖的羽绒被包裹住他的全身，夏栎感觉自己轻盈地就像在云端漫步。
这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很快，他就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直到前台的电话打过来，夏栎才被吵醒。
感谢过了前台小姐，才发现现在已经下午的两点了。
夏栎换上了房间里给他准备的运动服，拿起手机准备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睡前他给自己的手机充了电，开机后，他收到了众多的未读信息与未接来电。
其中，王灵薇、祝与安和任川平给他发的消息是“在家好好养病”，而妹妹夏榆在回复自己并没有给他寄快递后又问他是否需要自己过来照顾他。
正如徐子所说，一切已被妥善安排。
夏栎和她报了平安，说同学在照顾他，让夏榆好好在医院实习，不用担心自己。
接着就收拾收拾出门了。
他前脚刚迈出房门，后脚应齐就从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
应齐穿着一身羊羔毛卫衣和宽松的运动裤，头发蓬乱。
如果不是脸上那副墨镜预示着他的不同，这个时候的他简直就像普通的大学生一样。
“好巧。”应齐打着哈欠和他招呼了一声。
夏栎点头回了礼。
相顾无言，二人径直前往餐厅。
一走进餐厅，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夏栎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快要饿扁了。
自己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唉，夏栎！应齐！这里”徐子和鲁行舟也正好在，她热情地招呼夏栎到她旁边去。
盛情难却，夏栎只得走到了她旁边坐下。
“徐子，你和老鲁不会又点了那个小笼包吧？”应齐拉开椅子，招呼服务员道，“来一碗牛肉面。”
“怎么啦，小笼包多好吃啊！你要么？夏栎，蟹黄的。”徐子一口一个小笼包，又含糊着递给夏栎一笼。
夏栎觉得小笼包也不错，于是就接了过来。
刚咬开小笼包的皮，一股甜腻的汁水就充满了他的口腔。
这是……蟹黄小笼包？
要不是里面确实有些蟹黄的香味，夏栎甚至会觉得这是什么甜品。
“怎么样？”看着徐子期待的眼神，夏栎勉强地点点头，顿时徐子就得意起来，“我就说吧！某人可真没眼光。”
吃着刚端上来的牛肉面，应齐用敬佩的目光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不被腻都按，夏栎额外又问服务生要了一碗无糖豆浆，然后才硬着头皮把这甜水小笼包给吃了下去。
交谈间，他知道了徐子和鲁行舟都来自N省。
所以口味才会偏甜吗？
夏栎如是想到。
吃完后，徐子三人就带着他乘专用电梯到了底下四层。
原本，夏栎觉得电梯里的灯光已经够明亮了，但是当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才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眼前一亮。
负四楼就是秦开阳所说的实验室所在，高功率的无影灯照亮这里每一寸空间，实验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属的味道，与各种难以描述的气味混合，竟硬生生杂糅出一丝微妙的甜美气息。
徐子在前面领路，数次转弯后，一行人来到一间实验室门前。
“咚咚咚”
“请进。”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声音沙哑，听上去充满了疲惫。
“严博士，这就是夏栎。”一进门，没想到秦开阳也正站在里面，他跟女人介绍道。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身材高挑，体态有些瘦弱，但她的眼神却十分锐利。
只见她扫视着众人，随即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夏栎身上。
她用一种极其不礼貌的目光，上下审视着夏栎。
“严滟，实验室的负责人。”女人开口介绍自己，接着立马进入了正题“秦队告诉我，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
夏栎点了点头，正要摘下手套给严滟查看，就被她果断地打断了。
“你无需展示，一会我们会带你去做一个全面检查。”严滟转头对另一个中年男子道：“陈博士，你带他去做个全面检查，制定具体方案。”
方案？
什么方案？
夏栎心中涌起一丝期待。
是关于如何让他正常发声的嘛？
原本他并没有对秦开阳所说的解决方案抱任何希望，已经准备好了终身失语，没想到还能出现转机。
不过，他的心情又有些复杂，人家帮助了自己，自己是否要加入他们呢？
“好的，和我来。”
未等夏栎思绪清晰，陈博士就伸手示意自己跟着他走。
一系列繁琐地检查下来。
好不容易回到了实验室，他就看到严滟正在帮徐子检查什么。
严滟说：“这次损伤范围不大，我们为你新配备了一种生发药水，实验效果优于以往版本，你可以用用看。如果不行或者效果一般，需要及时向我们汇报。”
“谢谢，滟姐！”徐子兴高采烈地从严滟手里接过一个试剂瓶。
严滟难得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但是，老鲁你不能再用灵体的力量了。这次受伤太重了，接下去我们会为你做一个手术。而且，灵体已经吞噬了你的大半手臂了。”严滟揉了揉眉心，转向秦开阳道，“老秦，你说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那就拜托你了，严博士。”秦开阳点点头道。
严滟又回头看向鲁行舟，说道：“老鲁，你真的该退了，不然我们不只要处理突发的事件，可能还要处理你产生的事件。”
“没事，我清楚自己的状况，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鲁行舟憨笑着挠挠头。
听到这，再迟钝也能意识到，S市的X组织人手不足的急迫性。
夏栎有些许愧疚，但他真的只想做个普通人和自己的家人平静地过完一生。
所以，如果严博士能帮忙解决他当前的问题，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和助手交流了一阵的严滟转过头来，嘱咐夏栎，“我们会为你实施开颅手术，植入芯片，之后你的思想就能通过传感器转化成声音了。”
“但我得提前告诉你，无论哪个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不可能会100%成功，我们也第一次安排这种手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就签个字吧。”毕竟严滟不是专业的医务人员，她的语气不带一丝医疗关怀，平淡得仿佛陈述日常琐事般平淡。
放以往，夏栎再好的脾气，也会感到有些窝火。
但昨晚带给自己的震撼太大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选择死马当活马医了。
“补充一句。这是阑尾手术的同意书，如果你下不了手术台，我们会按医疗事故的处理方式给你家人一定的补偿。”
说着严滟就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还整挺正规，夏栎心里吐槽道。
接过严滟递来的知情同意书。
想也没想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明确知道了其中存在的风险，但如果能成功的话，绝对是物超所值。
紧接着。
夏栎就被拉去剃净了头发，穿上手术服，消毒完毕后，便躺上了手术台。
明亮的无影灯下，他缓缓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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