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问林好玲,好像在问自己。
话音刚落,元时纪听见心里传来的讥诮的笑意。
等人劝了,就会克制,就会谨慎,就会不再沉溺吗?
明明不会。
林好玲诧异地看了她几眼,小声问:“为什么觉得你们不可能?认识不到十天也没什么,不说以前盲婚哑嫁的,洞房夜才第一次见面,就说现在,相亲完了用闪电般的速度结婚的人也有很多呢。”
元时纪抿抿唇,心想要是可以用闪电般的速度和晏如斯结婚倒是好了,什么都不用去想,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
“不过,”林好玲微微害羞地说,“虽然初中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好多年了,以后也没有机会可以像小学和初中时那样每天都待在一起无话不说,连见面都难,但是我一直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是会劝你谨慎的。
“当然了,他看起来和你很般配,而且这种姿色的男人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你知道的,昨天才看完晓晓的老公,眼睛很受伤,今天再看他,简直是神医,眼睛立刻好了,能忍着不扑上去以身相许已经是我们很有理智了。
“可是毕竟才认识几天,再喜欢也要保持冷静,至少先好好了解一下对方。谈恋爱这种事情,女孩子是很容易吃亏的,一定要矜持,不矜持的话男人根本不会珍惜你。
“话又说回来,他可真是勤快,又会下厨,又愿意帮你干活,盘靓条顺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缺点……”
林好玲矛盾得犹如一人分饰两角在辩论,元时纪不禁捂脸笑着,感觉回到了阳光正好的少年时,无忧无虑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谢谢你,好玲。”
“时纪,他长得这么好看,是干什么的,大学毕业了吗?这么漂亮居然不是明星,如果是明星,肯定会一夜爆火。”
“唔……干什么的我倒是没问,好像家里很有钱,家世很好。”
元时纪凭借几天来被动掌握的信息得出结论,“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那种大少爷吧。”
林好玲眼里先是闪过惊喜,再是一片担忧。
“这种大少爷他会不会负责呀?难怪你会觉得你们不可能。时纪呀,你可是大美人,自身条件好,家里条件也不差,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自卑,会吃亏的。”
元时纪淡然地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好玲。”
下午一点后。
店里客流量不多不少,林好玲决定回家了。
“不多待会儿吗?下午店里不忙,我也没什么事。”
元时纪有点不舍,难得有朋友回头找她。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被动的人,因为怕打扰到别人,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时间应付自己,会不会觉得烦,所以从来不会主动联络。正是这样,离开学校,和教室里的同学分开,她就没有朋友了。
“你还得谈恋爱呀!”
站在店门口,林好玲在她耳边揶揄说:“我来了之后,你一直招呼我这个闲人,都把那位少爷晾厨房里了,他可是看了你好多回呢。”
晏如斯的视线如果是一支笔,元时纪身上早已遍布笔迹,没有一处可以书写的空白。
“可以先不管他的,你都要走了。”
说完,元时纪感觉自己悄然变得虚伪,不想当一个见色忘义的人,场面话竟然张口就来。
晏如斯也是要走的,相比起来,她更想珍惜还能和他相处的时间,因为一旦他走了,就会彻底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我可不要拖你的后腿,当电灯泡,而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既然现在知道你在家,那我以后放假回来都会来找你的。”
目送林好玲骑着电动车离去,元时纪转身进店里。
元世界迎面走来,拦着她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去了?来找你叙旧为什么不叙久一点?你们的旧只叙一小时就没了吗?”
“……”
元时纪无语凝噎,差点忘了,还有这颗硕大的电灯泡在。
往他身后看,也还有两颗在闪闪发亮。
她径直走进厨房。
“世纪,朋友走了?”
“嗯。”
不知不觉,晏如斯俨然成了店老板,熟练地从打印机出纸口撕下单子,往料理台上一放,开始备餐,又认真又敬业。
元时纪不禁背起手来,想要假装不在意,视线却难以转移,像是黏在他的手臂上,黏在他的五指上,成了他端起来的碗。
他的手也是白净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凸起的青筋是恰到好处的修饰,手臂的肌肉线条也透着恰到好处的美感,紧实有力,不至于狰狞。
他穿着款式简约的T恤,穿着淡蓝色的围裙,困在锅炉烟火间,举手投足仍然散发干净、优雅的少年气。
林好玲说不要在他面前自卑。
谈何容易。
爱上一个人,心像蒙尘的花,尘埃四起,皆是无法言喻的兵荒马乱。
“世纪,你家这个店开了多久?”
被他一问,元时纪触电般回过神来,暗自心虚地挠挠脖子,侧身望向虚空。
“十年了。”
“十年,没开分店吗?”
“没,家里人手不多,没倒闭就很好了。”
“人手不多,可以雇人。”
“这地方就这么大,雇人、开分店,会很快倒闭的。”
“是吗?”
晏如斯隐隐察觉自己做大做强的商人思维有点不合时宜,但疑问总是容易脱口而出,比脑子转得更快。
“没想过把分店开到别的地方吗?”
元时纪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晏如斯后知后觉,有些人做生意,纯粹是为生计,不追求扩大,即使止步不前,只要能养家糊口就是成功。
“说起来,你的父亲呢,他会来店里吗?”
元时纪一眨眼,又摇了摇头。
“所以这个店是你和你的母亲在经营,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元时纪望着他,平静道:“父亲早就不在了,十年了。”
晏如斯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元时纪自顾自说:“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了有更多时间照顾我和世界,才开了元记。”
她的神情柔和,微微一笑,“你为什么突然好奇我的家里人?”
得到的答案,是他早已说过的——
“我想了解你,世纪。”
“八号桌的怎么半天了还没好啊?”
元世界从出餐口探出头来,“晏老三,你是不是在偷懒?”
“八号桌?”
晏如斯立刻回到工作状态,低头看着料理台上排开的几张单子。
“再等一分钟。”
元时纪哑然,没想到晏如斯居然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打白工,就算偷懒也是理直气壮,反而又认真地开始忙活。
她不动声色地睨着元世界,一秒、两秒……四秒,总算让电灯泡从出餐口消失。
“那个……你要喝糖水吗?”
闻言,晏如斯侧首看向元时纪,勾唇一笑,像一只得意洋洋的狐狸。
“世纪,‘那个’是谁?”
“……”
元时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感到难为情,是因为突然主动开口约他的缘故吗?
一主动就觉得难为情,被他逮着打破砂锅问到底更加难为情。
她咬咬牙,语气生硬又礼貌地问:“晏老三,你要喝糖水吗?我请你。”
“……喝。”
狐狸的耳朵耷拉下来。
她一字一句,有点板正地说:“那你洗一下手,围裙脱了。我去叫世界来替你。”
狐狸的耳朵又竖起来,“喝糖水是要出去喝吗?”
元时纪点点头,“我们家不是糖水店,没糖水。”
狐狸笑了起来,心情起起落落又起起,眉眼弯弯,“世纪,这是约会吗?”
“……”
两人临走时,元记海鲜面店几乎笼罩在元世界阴沉浓重的怨气里,他想发作,想阻止,奈何大庭广众之下还得顾及虚无的面子。
陆鸣和梁驰却很开心,拍着胸口跟元时纪说自己会帮忙照看好店里,会照看好弟弟。
“世纪,开电动车吗?”
晏如斯站在店门口,看着停放在人行道上的电动车,回味起昨天的风。
“走路就行。”
元时纪直接走了,走得很快。
“等我,世纪。”
拐了弯,进入另一条街,元时纪的步伐才慢下来。
晏如斯一手拿着陆鸣塞过来的小相机,一手空着,垂在身侧。
两人经过一间药材店时,里面突然冲出来一团黄色的东西,像要撞上来一样,元时纪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却撞进男人的怀抱。
“小心。”
晏如斯反应很快地拥住她。
两人定睛一看,是一条莽撞的小土狗,小尾巴摇个不停,张着嘴吐着舌,一脸笑哈哈,在人行道边沿停留一会儿,又旁若无人往药材店里冲刺。
“世纪,你怕狗吗?”
“还、还好,我是怕踩到它了。”
“这样啊。”
“你的手可以拿开了。”
晏如斯笑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抽回手,两人继续往前走。
但他还举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打量几眼,“世纪,你有没有感觉我的手缺了什么?”
元时纪淡淡瞥了他一眼,只感觉他的手很干净,很漂亮,在日光下像玉琢一般泛着光泽,掌心透出淡淡红粉,她很想握住他的手,或者说是——想牵一下。
“手表,”她又忽然想起手表,“还在围裙兜里。”
“……不是手表。”
晏如斯自己都已经把手表忘了。
元时纪生生忍着与他十指紧扣的**,想了一会儿,神色微妙,声音僵硬地问:“你一直要我负责,不会要我给你买、买戒指戴吧?”
一只健全的手能缺什么?无非是饰品,手表、戒指之类的。
晏如斯微愣,笑了出声。
在元时纪像蓝天般清透的脸上,他看到了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局促。
“世纪,我还没疯,怎么可能让你买戒指。”
他的五指张开,在她眼前转了转,直白问:“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适合跟某人的手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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