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的十字路口。
唰唰雨声冲洗着城市街道，连成线的雨水将高大的写字楼分割成线，雨水砸在13号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响亮的让人胆战心惊。
“这是雨还是冰雹啊，一会儿不能把门给砸出坑来吧？”
戴着绿色棒球帽的男店员边扫着手里商品的条形码，边担忧地探着脑袋往玻璃门那边看。
门外黑乎乎的一片，水滴将以往堪比日光的电子灯光折射成斑驳的霓虹，照明能力大大减弱，此刻和明亮的便利店里面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
“你快别说了，怪渗人的。”另一边稍矮一点的女店员打了个冷颤，耳后一个金色的天平印记闪了闪，又瞬间消失。
她的面色发青，低着头快速的给客人结账，生怕晚了一步就会发生什么。
“突发！本市惊现杀人案，凶手在逃！今日晚间七点三十分，警方在跨海大桥下发现一具男性尸体。警方经过初步勘察，高度怀疑此案与我市此前发生的十二起杀人案系同一人所为。目前凶手仍在逃窜，警方已发布协查通报，呼吁广大市民提高警惕，若发现可疑人员或线索，请立即与警方联系。”
“又死人了？！这都第几起了？”
男店员和几个等待买单的顾客齐齐看向收银台右侧悬挂着的电视，一个两个的全都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女店员更是直接被吓软了腿，跌坐在收银台后面久久不能回神。
“第十三起。”她双目呆滞的喃喃自语道。
修长的手指从最里面的货架上拿下来一瓶蓝色的铁罐咖啡，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
货架上的几排咖啡罐已经被她翻遍，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指尖在咖啡罐上摩挲几下，她看了看罐底，眼角处划过不易察觉的困惑。
这个也没有。
哪儿去了？
她犹豫片刻，不再纠结。
细高跟踏过白色地砖，那声音仿若敲进了还僵着身子的人的心里。
哒，哒，哒。
脚步声清脆、有力，不徐不疾，一下接一下，节奏不曾变过。
只是很奇怪，正常人走路都是每两声一个节拍。两条腿迈步，无论如何都能让人听出快慢节奏来。
但这声音……
怎么是三下一个节拍。
是……
哒……哒，哒。
男店员的双手冒汗，他没敢动，只有眼珠往声音的源头转去。
蓝色的咖啡罐被放到收银台上，金属和实木相撞，发出声响，“你们都不结账的话，我插个队？”
女人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像是一股暖流，让上一秒还胆战心惊的人们，顿时松懈了紧张的神经。
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的她站在收银台前，同色的波浪长发齐齐搭在左侧肩膀上，卷翘的发尾刚好垂落在西装和白色衬衫的交界处，曼丽非常。
确定是她后，男店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来吧。”
排在第一位的女生缓过神来，看到长发女人双眼失焦、左手在用收起的黑色雨伞当作盲杖，下意识同意她的请求。
“谢谢。”
“呕。”
一名孕妇突然捂着嘴跑去一边，男店员眼神中有些许疑惑，他神色如常，还不忘提醒那名孕妇后面有垃圾袋可以用。
“你们闻没闻到一股......血腥味儿？”穿着白色短衫的女孩儿留着齐刘海，她将手指横在鼻孔前面，面露难色。
刚刚才平复了心情的众人再一次被定住。
有。
有血腥味儿。
而且是很浓的一股！
仿若鲜血倒灌进喉咙里，黏住喉管，叫人难以控制的想要呕吐出来。
“这味道好像是从......”最先感知到血腥味的女孩儿皱着鼻子转头闻了闻。
确认了味道来源。
她盯着黑色西装背影，便利店的灯光仿佛也开始闪烁。
纯真的杏眼中，瞳孔一阵紧缩。
她仿佛看见女人回过头，对着她露出神秘的微笑。
而那微笑越扯越大，嘴角是超出常人可以做到的弧度。
她身上的黑色西装遮掩住杀人时喷溅在身上的血液……
感受到背后目光的审视，长发女人面不改色地将手下移，往收银台左下方的货架摸去。
长指碰到柔软光滑的触感，她随便抽出两包，放到收银台上。
“一起算。”女人红唇轻启。
两包粉色的卫生巾躺在收银台上。
血腥味儿的来源。
不言而喻。
刚才还担心他们之中是不是混进了连环杀人犯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无奈低下头，闭紧了嘴巴。
只有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小声催促，“赶紧结账吧。”
男店员反映过来，余光瞥见还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同事，他一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着，一边弯腰扶她起来。
“不好意思啊，她胆子有点儿小。”他连声道歉，扶着失魂落魄的女店员在椅子上坐下，“你歇一会儿。”
长发女人看着男店员的动作，目光在娃娃脸女店员身上停滞了半秒。
明明她没什么表情，但女店员就感觉她是在调笑，又像是在感叹：你运气不错，居然能逃过。
瞄见这一眼，本就深陷惊恐的女店员瞬间毛骨悚然。
昨晚打开收银台时，看到的那枚刻有金色天平花纹的硬币，似乎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心脏突突直跳，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正在急速扩张，马上就要爆体而亡。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男店员转过身来，动作娴熟的拿着咖啡扫码。
“二十八。”清亮干净的声音响起，他把咖啡和卫生巾都装进袋子里，递给女人。
亮起屏幕的手机在机器上扫了一下，女人目视前方，接过袋子，“谢谢。”
伞尖触地的声音和高跟鞋声再次连成三声节拍，在电动玻璃门打开后渐渐远离。
玻璃门开时，从门缝里吹进来一股冷意。让人感觉冰冷刺骨，仿若千年寒冰在身边融化。
“真是降温了，明天我也得换上长袖衣服了。”冒着胡茬的中年男子说了这么一句。
男店员笑着，手下动作不停，“是啊，马上就大降温了。”
他再一次把手提袋递出去，却感觉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
他往回看了一眼。
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女店员面色苍白，正是她的指尖勾在他的裤兜上。
“怎么了？”他担心女店员不舒服，问了一句。
女店员煞有其事地望着他，身上不由自主的冒着冷汗，“我感觉，她看了我一眼。”
“谁？”
“图恩。”
她吞了一口唾沫，很明显，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男店员旋即一笑，只当是她太过于害怕，看错了，“怎么可能，她从生出来就眼盲。她天天过来买东西，你还不知道吗？”
黑暗的电梯间里，看不出颜色的液体顺着黑色伞尖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不一会儿就攒成一小片水洼。
还没开门，秦时月的大嗓门就穿透门板，激昂的语调响彻图恩耳畔。
“都说是递归女士在审判罪人，实际上不就是有变态在借着神的名义杀人吗？”
图恩眨眨眼，她抬起袖子，到鼻前闻了闻。
味道散了。
手腕落下，她习惯性地先用左手摸到门把手上，确定指纹识别区域在哪儿，然后再把右手拇指按上去。
门一打开，清晰的声音就炸了出来。
“要请递归那个睁眼瞎降下神罚，就得用舌尖血书写下自己的罪孽和不甘……”听到开门声，坐在沙发上的秦时月女士立马转过头来，扭着的脖子挤出双下巴，“回来了？”
“嗯。”变态回来了。
图恩把收好的黑色雨伞插进雨伞架，驾轻就熟地将高跟鞋齐齐脱到鞋柜边的墙角，就这样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闺女啊，咱们这儿又有人被杀了。要我说，这段时间你就别出去了，多危险啊。”中年发福的图望德穿着灰色的短袖坐在沙发一角，对着图恩忧心忡忡地劝说。
“是啊！”秦时月突然被提了醒，“噌”地一下坐直了，穿着肉色丝袜的脚踩在拖鞋上，“虽然都说这人只杀没被人间界的法律审判的有罪之人，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了疯，无差别杀人啊！你还是个瞎......”
“说什么呢！”图望德厉声阻止。
图恩对老妈的口无遮拦早就习惯了，也就是老爸还总顾及着自己的脆弱的小心灵，不允许任何人管自己叫瞎子。
其实瞎子和盲人都差不太多，都是残疾人。
“我说了多少遍，瞎子是带有歧视性的，谁都不可以这样说我闺女！”
“顺口了，顺口了还不行吗？”秦时月扭过脸去，伸着双手制止图望德单方面掀起大战，“你闺女也是我生的，我能歧视她吗？”
这样的拌嘴平均每一天就会发生一次，图恩懒得听，转身就去了卫生间洗手。
扣上马桶盖，图恩光着脚踩上去。
双手扶着挂在墙上的热水器，伸长了胳膊往热水器和天花板之间的缝隙摸去。
拳头大的糖果罐放在上面，一个多月未曾动过，又落了一层土。
沾上灰尘的手把它拿下来，拧开盖子。
十来个金色硬币躺在里面，每个上面都刻着清晰的天秤标志。
她一把抓出所有的金币，又一枚一枚的放进去。
像是在确认着里面的数量。
十二枚。
没有错。
第十三枚硬币明明就放在咖啡罐上面。
怎么就这次，找不到了。
她皱起眉心。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再次把糖果罐子藏好，图恩拎着咖啡袋子从卫生间出来。
“你好郑警官，网上有传言说：十三名受害者的耳后都被烙下了金色的天平印记，且都是因为被绳子勒住全身而亡，所以确定这是递归女士的天降审判。同时，这也是你们认定十三起凶杀案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的关键性证据，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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