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懂那些华丽的术语，也认不全所有的字。但她看到了题目里的“数”！看到了那些图形里的“线”和“角”！
第一题：“初速十五丈…十息后三十五丈…求加速度和总距离？”
她粗糙的手指沾了点口水，在石桌上划拉着：“十息后快了二十丈…那就是每息快两丈？加速度是二？”她不确定那个词，但意思似乎对。“初速十五，末速三十五，平均速度是…（15 35）/2=25？十息时间，总距离25乘10…二百五十丈？”她飞快地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250”。
第二题：“聚灵阵消耗…主阵眼三枚每日…辅阵眼八处，每处半枚…七日总量？”
“主阵眼一日三，七日三七二十一。辅阵眼一处一日半枚，八处就是四枚一日，七日四七二十八。加起来二十一加二十八…四十九枚？”她写下“49”。
然后是几何题。阴影面积那个复杂的组合图形，她看不懂标注的符号，但她看到那是一个大圆里面切掉了一个小正方形？旁边似乎标着圆的直径是十，正方形的边长是五？她努力回忆村里木匠做圆桌时说过的话：“圆面积…好像是直径一半的平方乘个三？”她不知道π，凭经验用了3。“大圆直径十，半径五，面积五五二十五乘三…七十五？小正方形边长五，面积五五二十五。阴影部分就是七十五减二十五…五十？”她又写下答案。
坐标系和函数题对她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她只认识“点A(3,4)”里的3和4，猜测可能是位置？但后面的“斜率”、“距离”、“导数”对她而言就是无意义的符号。她无奈地跳过了这些题。
当第一炷香燃尽，弟子们开始收卷时，王腾公子几乎是瘫在了石桌上，考卷上只胡乱写了几个数字，大片空白。许多世家子弟同样面如死灰。而林小草，看着自己那张写满了歪歪扭扭数字和简单计算的纸，小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她尽力了，把能看懂、能算的都算了。
第二场空间几何考核开始。当看到要“补全三视图并计算体积”的那个棱台立体图时，广场上又是一片绝望的哀嚎。这需要极强的空间想象力和抽象思维能力，对于习惯了死记硬背和依赖经验的修真预备役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王腾看着那由虚线和实线构成的复杂图形，眼前发黑，只觉得那些线条在疯狂旋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胡乱画了几笔，体积更是无从算起。
林小草却盯着那图形，小眉头紧紧皱着。她忽然想起帮阿爹修补漏雨茅屋屋顶时的情形，那屋顶的形状…好像有点像？她伸出满是茧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白纸，竟然开始笨拙地折叠起来！她试图用折纸的方式，去构建那个立体图形的模型！虽然折得歪歪扭扭，但在她专注的眼神和手指的触碰下，那抽象的图形似乎一点点变得具体可感。她对着自己折出的简陋模型，比对着题目，竟然大致补全了缺失的线条，并按照自己理解的“长宽高”关系，用最朴素的体积公式（底面积乘高再大致估算）得出了一个数字，尽管误差可能很大，但思路却无比清晰！
高台之上，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对下方混乱视而不见的清虚子长老，以及几位负责监考的核心弟子，此刻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个埋头折纸、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黝黑少女身上。清虚子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两场考核结束，青云坪上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世家子弟们失魂落魄，如丧考妣。寒门子弟大多也是垂头丧气。只有林小草和少数几个同样来自底层、眼神里带着不服输倔强的少年，虽然疲惫，但脊背挺得笔直。
第三场灵力感知测试反而成了走过场。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测灵石”（被乔宣州魔改过的灵力感应基板）前，弟子们排队将手放上去。石头会根据接触者的灵根属性和微弱灵力亲和度，显示出不同的颜色和亮度。王腾公子作为单系金灵根（中品），石头亮起一片耀眼的金光，算是挽回了一丝颜面。轮到林小草时，石头只亮起极其微弱、驳杂的土黄色光芒（下品土灵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终成绩汇总。当清虚子长老面无表情地念出入围名单时，整个青云坪再次陷入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哗然！
“丙寅届，入门弟子名单如下：林小草、赵铁柱、孙石头……”
名单前列，赫然是林小草等几个在算数和几何考核中表现亮眼、但灵根感知微弱甚至驳杂的寒门子弟！而像王腾这样灵根尚可、却在前面两场考核中交了近乎白卷的世家子，名字一个不见！
“不——！这不可能！”王腾失态地尖叫起来，脸色由白转青，指着林小草，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她！她一个下品杂灵根的泥腿子！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进，我不能进？！我王家为太玄门供奉百年！我乃单系金灵根！这考核…这考核有黑幕！定是有人徇私！”
他的怒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几个同样落选的世家子也群情激愤地附和起来，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无波、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凭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青云坪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依旧是那身格格不入的靛蓝“短裤”（牛仔裤）和印着古怪符号的“短衣”（T恤），正是乔宣州。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巴掌大小、薄如蝉翼的黑色发光板（平板电脑），屏幕上正跳动着林小草那份歪歪扭扭的考卷和她在立体几何题旁折纸建模的草图扫描图。
乔宣州的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落在脸色涨红、激动得浑身发抖的王腾身上，又扫过那些同样愤愤不平的世家子弟，最后停留在虽然紧张、却努力挺直脊梁、眼神清澈的林小草身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山泉，浇熄了所有喧嚣：
“凭她能在混乱中抓住本质，用最朴素的方式理解‘数’与‘形’的规律。”
“凭她面对未知，不是抱怨和退缩，而是尝试用自己的方法去‘建模’、去‘求解’。”
“凭她拥有你们这些躺在祖辈功劳簿上、习惯了‘知道答案’的所谓天才，所不具备的——”
乔宣州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钉入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求知欲。”
“逻辑思维。”
“以及，解决问题的底层能力。”
他扬了扬手中那块发光的黑色薄板，屏幕上林小草那份笨拙却充满思考痕迹的答卷被放大。
“修真，不是请客吃饭。”
“更不是，论资排辈。”
“它是对天地法则的探索，是对自身潜能的极限突破。没有理解规则、解析规则、运用规则的思维，空有灵根，不过是一具行走的灵石消耗机器，终其一生，也只能在别人画好的圈子里打转。”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失魂落魄的王腾脸上，带着一种俯瞰蒙昧的悲悯与不容置疑的冷酷：
“时代变了。”
“太玄门要的，不是旧时代的残渣。”
“而是能点燃新时代星火的…火种。”
说完，他不再看下方死寂的人群，低头在手中
的发光薄板上快速划动了几下，屏幕上瞬间切换成一个更加复杂、由无数光点和流动线条构成的三维灵力模型。他微微蹙眉，仿佛眼前这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入门大典，远不如他屏幕上跳动的数据重要。
“啧，这届新生的平均空间想象力评分还是偏低…得在基础符文学里加入更多拓扑结构训练…”他喃喃自语着，转身，身影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如同融入数据流一般，悄然消失在原地。
青云坪上，只剩下巨大的、颠覆性的寂静，以及林小草等少数几个寒门少年眼中，那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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