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当天沈伽果然准时出现,俨然一个称职家属随叫随到,连Dr汤普森都忙里偷闲笑谢寄总算敞开心扉享受爱情,谢寄只能求饶。
检查结果跟谢寄自己预想的差不多,高强度工作加上撞车多少还是留下后遗症,心肌缺血也是个大麻烦,状态继续恶化将不排除心衰风险。
见他心情沉郁,Dr汤普森又及时给予安慰,虽然情况比预期差,但还不至于到危险的地步,前提是他严格遵医嘱吃药和复查。
“最重要的是,”Dr汤普森在严肃与轻松之间选择了一个相对正经的语气,“爱情固然美好,但从医生的角度,我不得不提醒你尽可能保持情绪稳定。”
沈伽在旁边听得吸气:“也就是说……”
Dr汤普森一开始就误会了谢寄跟沈伽的关系,听到她吸气不由得笑起来,安抚道:“放心,我不是说他不能恋爱,而是要尽量避免因为恋爱引起的各种剧烈情绪起伏。”
沈伽长出一口气,对谢寄抬抬下巴:“好了谢先生,请你务必享受爱情的美好,虽然对象不是我。”
生日在医院里度过,医生护士都表达了祝贺,沈伽很意外,找借口出去一趟买回来一个小蛋糕,萧睿和温妮也分别打来电话,萧睿已经知道检查结果,不免又警告一番。
其实余田生的祝福短信来得更早,不知道是习惯了熬夜还是特意等到十二点,谢寄看到信息心情并没有太大起伏,也没有顺手回一句谢谢。
从二十二岁到二十八岁,他早习惯了没有他的祝福。
况且祝福并不会让他真的更快乐更健康。
回国前谢寄真心实意请沈伽吃饭,以表达对她的感谢,沈伽鬼马惯了看不上法餐意餐,反倒把谢寄带到学校请他吃食堂。
“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你还不能喝酒,咱俩往那一坐喝着白水,旁边再来一人拉小提琴,不觉得别扭吗?还是食堂自在。”
沈伽认真解释,好像很有道理,但谢寄听出来她说那么多,重点却不在话里,因为只一会儿功夫,她在她那些同学间的人气就显现出来了,男生女生似乎都很喜欢她,少不了也顺带吹捧谢寄。
“新男朋友?怎么从没见过?”年轻的碧眼男人作出夸张的难过表情,“我是不是已经失去追你的机会?但你们看起来很般配,东方美人!”
沈伽敷衍几句,等人走开就对谢寄做鬼脸:“你没看错,我带你来就是要让他们知难而退。太烦了。”
谢寄笑而不语。
两人吃完一顿颇为愉快的临别餐,又在校园里漫步一会儿。
沈伽正说到兴头上,没听到回应,转头就看到谢寄朝着另一条小道跑出去了,她刚诶了一声想提醒他不要跑,谢寄又自己停了下来。
“怎么突然跑了?”沈伽迎上去,有些担心地看谢寄脸色,“不要命啊你,才从医院出来。”
谢寄扶着旁边一棵树,抚着胸口低头喘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才说:“没事,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熟人?”
谢寄抱歉地笑笑:“可能看错了。我们走吧。”
看没看错谢寄并不十分确定,但因为那个人在他的生命里也算占据了很重要的分量-虽然对方肯定不这么认为-那个颇为相似的身影还是让他内心狠狠震动了一下。
只是偶然一瞥,谢寄临时改了回国的机票,萧睿同步得到消息,以为他身体出现状况,立马就要过来,谢寄无奈,只好说他要留下找一个人。
“找谁?”萧睿十分不解,“你以前那些同学?正常约不就好了,用得着‘找’?”
谢寄不想多说,应付了事。
接下来几天他只做“守株待兔”这一件事,不过他待的是凤凰。
赵小荷在美国倒是不稀奇,相反她如果像温妮以为的那样带着孩子在老家,才是真不可思议。
谢寄独自在看到背影的地方沿着追出去的方向来回走了很多遍,因此引来许多人侧目,最终惊动了沈伽。
“听说你在这里苦苦守候我的出现?”沈伽突然现身,故作伤感地揶揄,“传言中我甩了你,但你痴心不改,我只好过来跟你再续情缘……”
谢寄被逗笑,无奈解释:“我在找别人的‘情缘’。”
沈伽讶然:“那天你追出去的那个?”
“是。”
谢寄为自己这种大海捞针似的愚蠢做法略觉羞愧,更为自己心里想要个明白的执念难堪。
其实不管余田生跟赵小荷是在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结果都再清楚不过,孩子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所以他这个执念实在有点自取其辱。
但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如果心脏能负荷的东西有限,谢寄希望至少不是恨。
沈伽没有问太多,反而主动提出帮忙,表示如果谢寄要找的人是校友,她有办法找到这个人。
然而在麻烦沈伽之前,他们在食堂吃饭时,一道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带着十二分惊喜在谢寄耳边乍然响起。
“小谢寄?”
还是十几年前的称呼,谢寄心脏骤然收缩,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转过头,猝然对上一张阳光和煦的笑脸。
“真的是你!小谢寄,啊不,不能再这么叫你。谢寄你怎么在这?”
赵小荷几乎眉飞色舞,丝毫没有因为时空或者别的什么而表现出一点忸怩,相比之下,谢寄的迟疑就显得太见外了。
“不记得我了?”赵小荷微微皱眉,“我是……”
谢寄从椅子上起身,跟赵小荷面对面站着。
他极力掩饰内心潮水涌动般的情绪,然而开口时声音却异常紧绷,因而听起来生硬又怪异。
“我记得,赵小荷。”
赵小荷愣了一秒,笑着伸出手在谢寄胳膊上碰了碰。他长大了,从前搓他头发的动作她已经做不到。
“好久不见,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刚才我还犹豫要不要过来问,还好我来了。”她的视线往沈伽身上落了一瞬,笑问,“她是?”
沈伽饶有兴致地起身:“女朋友。”
谢寄同时道:“朋友。”
赵小荷一脸长辈看晚辈似的慈爱的笑,朝沈伽伸出手,两人握了握。
她说:“我跟谢寄认识很多年,他在我记忆里一直是个小孩,不过他变得不多,还是那么好看,也还是不太爱讲话的样子。”
沈伽挑眉,从善如流道:“我认识他几个月,成功从相亲对象变成了‘朋友’。”
谢寄早习惯了沈伽的调侃,并不纠正。
沈伽告辞离开,赵小荷问谢寄有没有时间,晚上请他吃饭,他当然没有说他已经为她特意滞留好几天。
谢寄在咖啡馆处理一下午邮件,天黑前上了赵小荷的车。
她开一辆丰田越野,会抱怨临车道的人压线,也会在半路降下车窗准备抽烟,却因为意识到谢寄的存在又马上把烟放回去。
她变了很多,比过去胖一点,脸上有了细纹,气质却更成熟从容。
但也有些东西一直没变,言行细节里她给谢寄的感觉还是以前的大姐做派。
路上他们聊得不多,赵小荷知道谢寄做过手术,关心他手术后的恢复情况,也问到他现在的工作,只是关于她自己,谢寄没问她就一直没有主动提起。
半小时车程,赵小荷把车停在路边,领着谢寄穿过街道,来到一所幼儿园门口。
谢寄感觉自己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赵小荷来接孩子,而这孩子有一半概率长一张肖像余田生的脸。
“你们的孩子……”谢寄听到自己故作轻松的别扭声音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已经上学了吗?”
赵小荷意义不明的“啊”了一句,已经错身迎出去,张开双臂蹲到地上,然后牢牢接住从门里冲出来的一团白色影子。
“妈咪,你来接我了。我很想你。”
奶声奶气却纯正的英语发音,谢寄循声看过去。
双手环着赵小荷的孩子是个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混血男孩,白色皮肤,金色头发自然卷曲,仅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出来自妈妈的基因。
他趴在赵小荷肩头,笑着对谢寄眨了眨眼,天真得像个小天使。
赵小荷当然可以生出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孩子,但余田生绝无可能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谢寄知道自己被骗了,被他们所有人以他不知道的原因欺骗了。
这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挣脱出来,企图冲上去将小孩拉过来看个清楚,或者紧紧抓着赵小荷的双臂摇晃她,直到她告诉他一切。
“妈咪,他是谁?”小天使问。
谢寄回神,却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说他是他妈妈的朋友?情敌?还是……好像都不对。
“你好,我是谢寄。”他笑着说。
赵小荷已经抱着孩子走过来,给谢寄介绍:“这是我的宝贝,叫他诺曼就好。宝贝,这是谢寄……”
“我知道,他是妈咪说的漂亮哥哥。”小诺曼人小鬼大地打量谢寄,贴着赵小荷耳朵说,“妈咪,我喜欢漂亮哥哥。”
小孩纯真的样子让谢寄心虚,还有一点愧疚。
他不值得他的喜欢,因为在他出生的几年里,甚至在见到他的这一刻之前,他一直被当成长在谢寄心里的肿瘤,不能想不能碰,会一点点长大从而压缩心脏的活力。
“诺曼,我是叔叔。”谢寄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挽救岌岌可危的气氛,“不是哥哥。”
赵小荷笑起来,用头顶了顶诺曼,笑着也说:“还是叫叔叔吧,妈咪不想变得那么老。”
他们回到车上,开往赵小荷的住处,她解释本来应该请谢寄在外面吃饭,但想到他们属于异国重逢,中餐会更应景一些。
谢寄不置可否,比起吃什么,他现在所有的思绪都被这母子俩占据。
赵小荷如果不是跟余田生结婚,那徐寒芳给他看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人工合成还是别的?这种事在娱乐圈里不少见,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
但如果从头到尾都是徐寒芳一手捏造,那温妮说余田生在她提到老婆孩子时的支支吾吾又算什么?
反过来想,老婆孩子都子虚乌有,上次在医院被问到的时候,余田生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地面对他?
思维凝滞。
诺曼在车后排喊谢寄,他回头看他,小家伙往前探身,兴致勃勃地问他:“你是小鱼的宝贝吗?那你有没有小鱼的电话?”
“啊?”
谢寄一惊又一惊,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的话题,就这么轻而易举猝不及防地从小孩嘴里蹦出来。
“你有小鱼的电话吗?”诺曼显然不满意谢寄的反应,撇了撇嘴,“妈咪,他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赵小荷跟谢寄对视一眼,从后视镜里对诺曼笑笑,鼓励道:“那你要不要用中文跟叔叔说?”
谢寄惊讶:“他会说中文?”
“当然,他还是中国胃。”赵小荷神情颇得意,“我的孩子,怎么会不说中文?”
但诺曼没有再问那个问题。
他们已经到家,一个颇有年代气息的美式公寓,打理得很勉强,地上随处可见诺曼的玩具,是很赵小荷风格的场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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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现)诺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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