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宫外,风月漫天。
凌霄笔直地跪在雪地中,望着北方黑沉沉的天,眼神空洞。
雪越下越大,她体内的冰灵根突然发作起来,气海也沦为一片冰天雪地。
凌霄感觉自己的骨头仿佛淬了冰,每一块血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为了不被别人察觉,她紧紧咬着牙关,控制着自己身体颤抖的幅度。几粒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雪花融为水珠,从睫毛上滴落,眼前雾蒙蒙一片。
“哒,哒,哒……”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厉风行脚踩着松软的雪,从占星宫台阶上下来。
“跪得累了吧?”他抱着双手,歪着脑袋,特地凑到近前,想欣赏她的倒霉相。
凌霄头上、身上落满了一层雪花,就连睫毛都变成了白色。原本他以为看见她变成雪人会很高兴,没想到她就算落难了,却还是那副死性不改的样子,让人觉得格外刺眼。
真是无趣啊。厉风行如是想。
“喂,你可以走了。”他忍不住提醒。
闻言,凌霄从地上缓缓起身。因为膝盖在雪地里跪得太久,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刚曲起一边腿,身形便不住摇晃了一下。
厉风行猛地一惊,急忙伸手过来,打算扶她一把,然而她只是轻微晃了一下,便很快抬起另一只腿,站直了身体。
他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得感谢乔师妹替你向月长老求情,否则就算你跪倒天荒地老,膝盖发烂,月长老也不会原谅你。”
原谅?
凌霄眉头一挑,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需要月星河原谅,如果事情重来一遍,她还是会将极地寒玉变成冰雕。
凌霄没理会他,适应着不住颤抖的双腿,慢慢往山下行去。
“喂喂,你怎么连谢谢都不说?”厉风行在她背后喊道。
“你让我谢谁?谢乔师妹,还是谢你?”凌霄背着他,面无表情道。
“自然是谢乔师妹……”厉风行认真地说道。
凌霄转过身,望向雪地中那座星光闪烁,梦幻般的白色宫殿。
小时候,她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后来她长大了,便从占星宫里搬出去了。
再后来,除非她受了很重的伤,月星河才会将她带回占星宫。
她曾经问过月星河,自己为什么要从占星宫中搬出去。
月星河告诉她:“因为你长大了。”
占星宫,那是她曾经做梦都想住进去的地方。
可谁都没想到,乔碧云拜师的第一天,就轻松地住进了占星宫,还得到了月星河的看护。
凌霄的睫毛上又落了雪,让她的视线又变得雾蒙蒙的。
她决定离开,转身就走。
不知为何,往下走的道路变得崎岖,凌霄感觉自己落脚时有些踩空,仿佛下方不是山路,而是万丈深渊。
“你等等,你还没说谢谢呢!”厉风行一路追着她过来,“凌霄,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良心?!”
就在这时,凌霄蓦地侧过头,望向身边雪地中上蹿下跳,对自己大喊大叫的男子。
她的视线从下往上,掠过他腰间的黑色令牌,最后定格在他的脑袋上略有些歪的凌云冠上。
“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凌霄嘴角挂着淡笑,随后招出月华,往上空一跃。
月华载着她,朝着山顶上空飞去。上空的空气很冷,但凌霄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过了一会,下方传来一道愤怒的咆哮:“……凌霄,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下次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寒风在耳畔呼啸,凌霄站在月华剑上,感觉双腿有些站不稳。
方才雪地里实在太冷了,冻得她的膝盖又麻又疼。
她将站姿改为坐姿,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膝盖。
顶着寒意入骨的北风,她一路往北,在来到天一门边界,也就是魔崖裂隙与天一门的交界处。
这里距离魔崖裂隙的口子已经不远了,凌霄听见风中还混杂着古怪的尖啸声,那是透过裂隙的结界,从魔界传来的声音。
她逆着风,往一处偏僻的山谷处飞去。
这里是她平时巡逻的地方,人烟稀少,就连魔很少出现在此地。
凌霄找到一处山洞躲进去,左右环视一圈,又放出神识,在确认附近无人后,她这才着手布禁制。
等一切布置完毕后,她打开储物袋,将囚笼拿了出来。
小女童被关在囚笼里整整两日时间,身上的魔气散去了不少,看起来神情沮丧,萎靡不振。
“喂,醒醒。”
凌霄唤了她好几声,小女童这才恹恹地抬起眼皮。
“你可曾见过更强大的幻魔?”凌霄问道。她顺手拿出一颗火灵石,抱在自己怀里暖着。
这位女童拥有一半魔的血脉,凌霄当时抓住她的时候,便看出她是幻魔的后裔。
“我……爹……”小女童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地回答道。
凌霄没想到她还有爹,愣了一下道:“你爹?多大年纪了?”
“不、不……知道。”女童眼神迷茫,强撑着回答她的话,“我……见过他一……次,就在……见到你……那天。”
就在见到她的那天?
凌霄皱了皱眉,那天正是魔气爆发、群魔从魔界逃出来的时候。
“你出生后就没见过你爹?”凌霄想了想,又问。
女童懒洋洋地点了点小脑袋,然后又立马摇了摇头,像是马上又要睡去。
女童和她爹还没完全相认,她很难通过她找到一只成年幻魔。
即便是找到了,也许那只成年幻魔已经在晚照宫变成魔丹,或者被关在了诛魔台地牢中。
“这就难办了……”
去年,她按照义父所说的法子,造了一枚探测五蕴苦的指针,恰好指针指向的方向是后山。
后山是天一门藏宝阁所在之地,寻常弟子很难进入。只有类似于在门派任职的弟子,才拥有进入重地的权力。
比如说,天一门首席大弟子——厉风行。
按照凌霄原来的计划,她准备逮一只幻魔帮她做一枚假令牌,去调换厉风行腰间的真令牌。
她暂时不知道五蕴苦长成什么样,但知道五蕴苦不是什么异宝,而是人心凝结出来的情感结晶。五蕴苦可能是别人曾经经历过的故事,也可能是别人曾经见过的事情,也有可能是某人的一段记忆。
它可能被装在某个盒子里,也有可能埋在地下,甚至有可能藏在某个灵兽身上。
总而言之,五蕴苦天生天养,和门派无关。拿走五蕴苦,不会对门派造成什么损失。
原本,凌霄以为自己会在很久以后动手,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再给你一次逃跑的机会。”凌霄提起手中的小笼子,认真地问道,“你走不走?”
这一次,女童眼睛一下睁开了,她双手死死抱住囚笼的栅栏,明确地拒绝道:“姐姐,我不走。”
女童虽然年纪小,却知道自己的能耐。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能走到哪里去?跟着凌霄,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凌霄果断拒绝道:“不行,我不能再带着你。”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要做很多大胆的事情,事情一旦败露,女童也会有危险。
“那我能在这等你吗?”女童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问道。
“随你。”凌霄不想管她,也管不了她。
此处虽然距离天一门不远,但胜在偏僻,平时没人过来,也许她还能再多活一段时间。
凌霄将女童从囚笼里放出来,顺手解了她脖子上的灭魔绳。将她彻底释放后,凌霄便没再管她,开始研究如何制作假令牌。
她拿出储物袋,摆了一张小案,认真地翻找着材料。小女童好奇极了,也将脑袋凑过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凌霄一直都有爱攒东西的习惯,储物袋里的东西多而杂乱,包罗万象。就连月星河也曾教育过她,让她别什么都往储物袋里装,可她却从来没听进去过。
“一品幻兽的骨,二品**花的枝液,两颗星光石粉末……”
凌霄在案台上一一点数着材料,最后将它们收拢在一处:“很好,造假令牌的材料都齐全了。”
炼制假令牌的方法有很多种,无非是打造一块材质一模一样的令牌,伪造出相同的气息不被人发现。
当然,凌霄这一次打算使用的方法,是一门来自于魔界的特殊法门——“幻物术”。
她被关在诛魔台地底的时候,就从隔壁那只幻魔处习得了法门。可惜她只学会了基础,没有实践过。
“幻物术”对制作者的炼器本领要求不高,也不需要完全一样的材料,仅对制作者的神识有要求。“幻物术”在使用时,能将制作者的神识转化为幻觉,制造出虚幻的表象,从而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虽然“幻物术”能力强大,但是时间有限,凌霄估计以她现在的初学者能力,假令牌仅能支撑三日左右。
为了不被厉风行发现端倪,她到时候还得想办法,将真令牌无声无息地还回去。
她先从掌心召唤出一簇蓝色的火苗,开始第一步——炼火。
这道火苗由她的冰灵气所化。
虽然凌霄已经不想再动用冰灵气,但在没有入魔之前,遇上需要使用法术的情形,她还得将就用冰灵气。
将材料分批次投进火焰后,不过一会,火焰中便出现一道琉璃色的幻影,它跟着火焰的跳动,一会变成球状,一会散落成碎片,形状变来变去。
凌霄紧闭双眸,用神识操控着火焰的跳动,可惜,那火苗内的形状始终无法凝聚成形。
“到底少了什么?”凌霄皱着眉头,仔细盯着越来越玄妙的火苗,“莫非那幻魔诓我?”
凌霄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地牢里的魔们恨不得将自己魔丹剖给她,怎么会欺骗她呢?
莫非是她没有入魔,动用不了魔种的缘故?
就在这时,一旁认真观看的女童忽然抬起头,说道:“姐姐,我来帮你。”
“你能帮什么?”凌霄摇了摇头,这半魔女童自小无人看管,估计连最基本的“幻物术”都不会。
女童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拿起案台上的匕首。
凌霄刚想阻止她:“小孩子不要乱拿凶器……”
没想到女童忽然抬起匕首,往自己左手的食指上一削!
“啪嗒”一声,一根带血的手指落在案台上。
那小手指很短很小,不知是不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手指皮肤异常苍白,几近透明。
“你!”凌霄蓦地瞪大了眼,手中蓝色的火焰都蹿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了。”女童天真地笑着,嘴唇苍白,抓起已经变成透明色的食指,放入她手中的火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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