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惩罚

文崇峰,束息阁。

晏不笠和陆吟面面相觑,自从入了宗门来,这是两人首次长时间的共处一室,都有些不自在。

陆吟倒还好,这会安静地坐在他床上,大部分时候都看向窗外,望着漫山的云杉出神。而将视线移向室内时,就不自觉地跟在晏不笠身后打转。

目光偶尔和晏不笠相撞,陆吟就有些惊惶地低下头,抓紧被子。昨夜他睁开眼看见晏不笠,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他这大师兄,向来对自己不太待见。

而晏不笠不自在的原因,说来就有些复杂了。

他将陆吟从丹炉中救出后就召了擅医术的修士。他时间算得准,陆吟虽伤得严重,但没有危及根骨,只需调养一段时间。梁逢听完,默默看了两位徒弟一会,又飞回到回雪峰了。

晏不笠等他离去后,腹部的剧痛才稍作平息。在梁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晏不笠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冷香,胃中翻涌,差点没忍住,吐到了冰雪般的回雪剑君身上。

而他见到陆吟,总让他想到山下小孩们捏得泥巴蛇,又黏腻又滑溜。虽触碰到觉得恶心,但总不至于会疼得。

况且,在上辈子剖丹的酷刑里,陆吟顶多算个帮凶。

说服了自己后,晏不笠按下不耐,作出个关心的神情,继续做戏。

“师弟,除了说得林长老说得那些,你还有什么地方不适?”

陆吟抬头,头发枯黄,脸色黯淡,只见他稠密的睫羽闪了闪,似要落下泪来:“师兄,我这样是不是不好看。”

啧,晏不笠想不通陆吟就算外表秀丽,是也个实打实的男儿,怎么成日琢磨这些。他边腹诽边安慰:“怎么会,师兄眼中,阿吟向来是好看的。”

他话刚落地,就见陆吟的眼神变得灼灼,晏不笠一阵恶寒,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

陆吟长睫颤颤,再度垂下了眼睛。

晏不笠见状,找补道:

“阿吟,你放心,师兄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的。”

陆吟低着头,手指弯曲又张开,好半天轻声道:“师兄可真好,你知道当时我看见抱着我的是你时,有多开心吗?”

他这话说得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掌心,晏不笠感到一股难言的烦躁。

其实上辈子,在他因愧疚和陆吟开始亲近,到他真身暴露的时段里,两人有过一段近乎是温馨的时光。

陆吟性子粘人,没事就爱往他跟前凑。那时的晏不笠心中内疚,本就有意弥补,对陆吟提出各种要求,几乎是无不允。

现在他们坐在狭室内,望着对方,不言语,像把这段时间提早了几十年。

晏不笠无心再演,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要离开。

*

白日的云微山,又别是一番光景。松木云杉了植满了山的表面,薄薄的青岚缭绕在其间,偶然风过,便惊起松涛林啸,鸟雀纷飞。

此刻时辰为早,远山的剪影尚是朦胧可亲。远离那对师徒,晏不笠感觉呼吸都变得顺畅,他望着那些未开灵智的同族,几乎有现出原身的冲动。

天衍宗的戒律堂设在凌霄峰半腰,背靠千仞高的崖壁,白墙青瓦,尽显森严古补。

他其实知道百炼峰那群弟子为什么欺负陆吟的。宗内一直有个传言,陆吟的生母乃魔教中人,他修炼的向来是魔教的功法。

因而陆吟即使身为回雪剑的亲传弟子,平日也常常受人排挤。

可讽刺的事,上辈子陆吟也正是经过此事,经脉受损,彻底绝了正经修炼的途径,从而走上了邪道。

晏不笠到的时候,大部分流程已经审完,该领罚的领罚,该逐出宗门的逐出宗门。但此事牵扯弟子众多,戒律堂的长老仍在忙活,而主管百炼峰的叶添师叔则捂着脑袋叹气。

实话说,晏不笠觉得这偌大的阵势当归功于昨夜跟在他们身后的梁逢。

上辈子没有这些后续,梁逢维持那副孤高冷清的德行,到场后没多给旁人个眼神,抱起心尖上的小徒弟就走。那些长老们战战兢兢了几天,见他这做师父果真没有追究的意图,几番探查过去,自然是疑罪从无了。

当时晏不笠不知,是真心是觉得他这师父有些不太负责。可现在看来,他只叹那些长老们英明,这些人家道侣间的冤孽,外人们还是少掺和为妙。

可晏不笠有不得掺和与的缘由。

昨天他将撞见的倒霉弟子丢给戒律堂,那些管刑罚的长老们,本还想推脱一番,见到他身后的梁逢后,竟也染上了结巴的毛病。

该说不说,陆吟这小畜生不愧身居主角命格,处处都比旁人特殊那么一点,就连在得罪人方面,也是声势浩大的。晏不笠接过戒律堂长老递过来的名单,望着上面一长串的人名咂舌。

在场的几位长老见他这般,都有些心虚,面上堆出浮笑。生怕惹得回雪剑尊的这位大徒弟不开心,告个状,惹得又一波风骚。

这些晏不笠看在眼里,但不关心。他再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找着最想见那个的名字后。他从袖中拿出昨日收来的通讯符,亮着上面两个墨字,朝着在场的几位前辈晃了晃。

“诸位长老,昨日一位害我师弟的弟子朝他同伙通风报信,恰被我逮着,可刚刚不笠却没在名单上看到他这位同伙的名字。”

他话音刚落地,众长老脸色都有些微妙。

没料这小子竟还是个后头有背景的?晏不笠挑了挑眉,将带着询问的目光投向天衍宗第一丹修兼第一符修,百炼峰的长老叶添。

叶添见状叹了口气,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道:“不笠,真不是师叔袒护,只是这岑樾,严格来说不是我的弟子,只是因为他在丹符上的天赋出众,才一直待在百炼峰。”

这事晏不笠倒是头一遭听说。

岑樾他虽有印象 ,但也就仅限于有印象了。也不能怪他瞧不起人,就算这人的丹炼得再好,符画的再漂亮。对于上辈子这时具凤凰妖丹,躺着喝水修为都能哐哐涨的晏不笠来说,也只是一个旁峰的弟子而已。

他好奇道:“那他是谁的弟子?为何又没在名单上?”

戒律堂的大长老顿了顿,刚想开口,门外便传来道沉稳的声音,将其打断。

“岑樾是我的弟子。”

在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原来出声的正是天衍宗的宗主虞如天。

虞如天身材高大,外表约莫是世间中年人模样,留着一缕垂到前襟的胡子,昂首阔步,端称得上气度不凡。

在他面前,晏不笠不敢拿乔,恭恭敬敬叫了声“宗主”。

虞如天打量了他一会,轻叹道:“不笠真是长大了,都开始知道对师弟还上心了。”

这话说得亲切,若是晏不笠没见过前世他冷眼旁观,真会以为他是在夸奖自己。

晏不笠笑了笑,等着他把戏唱下去。

凌霄峰海拔高峻,若论温寒仅次于终年覆雪回雪峰。

晏不笠跟在虞如天后面,沿着山路往下走,两旁高大的杉木投下浓郁的阴影。他难得这样走着,林间仍未散去的雾气擦过腿部,冰冰凉凉。

他记得曾听人提过,虞如天和梁逢皆是念慈老祖的亲徒。他觉得这说法靠谱,因为虞如天确实算是宗门内少数不怵梁逢的几人之一了

虽然亲徒卷入风波,虞如天可能因已打点好,看起来并不着急,背负着手,慢悠悠地闲步。晏不笠又想起了梁逢。

明明出自同一个师父教导,可这两人一点都不像。就比如说当徒弟犯了错,虞如天会作袒护,梁逢不会。

他只会往弯下腰,蹲在他面前,将那双脉络青白的手抬起,指腹抚过他哭肿的眼睑,轻声道:“晏荠莫哭,错了,便该受罚。”

正是初春,凉意未歇,枝头挂着未尽的寒露,味道清冷,和梁逢身上冰雪香很是相似。光是联想着,他的胃就几乎开始翻滚。

为缓解不适,晏不笠不免有些恶意地想,若是陆吟犯了错,梁逢是会让他跪在洞前,还是会将手指送进他的体内,以另一种方式作出惩罚。

“晏不笠,虽然你可能以为师叔在袒护,但是刑律长老不将岑樾逐出宗门,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子,而是因为你师父。 ”

梁逢?晏不笠愕然,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这还能和他扯上关系。这就是小说世界世界的主角吗?

他抬头,就见到虞如天捻着胡子,正颇有深意地望着他。

寒气扑面而来,不知觉间他们已走到了一处谭边。

潭水清浅,阴寒水汽不住往上冒,一位的少年背靠在石壁上,咬着牙,浑身颤抖。那张算得上俊秀的脸,这会却冻得苍白。

听到人声,打着颤的少年睁开眼,发抖着打量了两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晏不笠身上。

“晏师兄。”

挺不错的,岑樾的声音竟还算连贯。晏不笠看了他半响,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不用术法?”

岑樾怔了怔,似没想到晏不笠首先问得竟是这个,只见他把头扭了过去,倔强道:“我犯了错,在受罚。”

啧,还委屈上了?他做得这事,换其他弟子,早都被废了修为扔下山,他不过泡了冷水就委屈成这样。

晏不笠略感无语,虽心知肚明,仍是尽职尽责扮演着公正大师兄,冷声道:“陆师弟年幼,修为浅,又没招惹你,你为何要这样对他?”

“你唤他......师弟,那我就不是了吗?”岑樾抬头,红着眼圈,恨恨道。

“......”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他不配。”沉默半响,岑越似也意识到刚刚话说得不妥,恢复先前冷酷模样,硬着声音道。

熟悉的话语,晏不笠额角跳了跳,这小子是月老转世吗?对配不配怎会这般的执著?

晏不笠不禁有些好奇,想了想,没有再去逼问“罪行”相关,反而是问起平日习性之类。

岑樾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一板一眼地答了。

眼见少年渐渐放松下来。

他话锋突然一转,盯着岑樾眼睛,直直问道:“那师兄问你,你跟我师父,回雪剑尊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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