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众人讨论得正欢，山洞里的火苗一窜一窜，洞口出拐进来的黑衣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洞内才安静下来。
整一个教书先生进教室的仪式感。
“你们聊得挺开心啊？”黑衣人依旧蒙着脸，只是声音听起来酸溜溜的，“一点都不着急，连‘救命’都不知道喊两声听听。”
“不开心，不开心。”古晴空道。
“我觉得你们很开心。”黑衣人再次郑重强调，“非常，开心。”
“那就，开心，开心。”古晴空致力于不让每一句话掉在地上。
“……你话怎么这么多呢？！”
古晴空终于识相地闭了嘴。
四人都是耳清目明的修仙之人，黑衣人的小声嘀咕尽数落在了他们耳中，“这年头关个人还真不容易，迟早被这些修仙的气死，早晚把他们都放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反派思想还挺端正啊。
“道行如何，一一报上来，辟谷了没有？”黑衣女侠指了指古晴空，“就从话最多的开始吧。”
“没辟谷。”古晴空睁眼说瞎话。
其他人有样学样，除了宋雁与是真的没辟谷，其他三个辟谷的都选择了和他站在统一战线。
笑话，第一个人开口之后，肯定谁冒尖打谁啊！
“都没辟谷？”黑衣女侠狐疑地打量了四个风格不一的帅哥，私下里继续嘀咕，“还要管吃管喝，这下麻烦大了。清平帮和天机观怎么还养这些废物？”
“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辟谷，肯定仙根也不咋地。”黑衣女侠想了想，背着手走来走去嘀咕，“还是把这群废物放了吧？”
哈哈哈哈！这真是，有始有终，一场酣畅淋漓的绑架啊！
“女侠可知道明灭方丈在何处？”剧情小推手宴厌上线。
“明灭？你们在找他？”听到这个名字，黑衣女侠抬起头，“找他干什么？”
有戏！这女侠的话一听就像知道明灭方丈在哪里的样子！
“自然是紧要之事。”宋雁与学聪明了。
只是没想好是哪件而已。
“呃，那你们随我来吧。”黑衣女侠打了个响指，四人身上的绳索瞬间消失。
“还是幻境？”晏归和活动了一下胳膊，却并没有被久缚的酸痛感。
“嗯。”黑衣女侠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权当是承认了。
“女侠的幻境手法倒是出神入化。”晏归和难得见到一个让他栽三次跟头的法术，忍不住追问道，见黑衣女侠没有回答的意思，微微一笑又开口道，“看女侠鬼气充沛，应该炼化了不少鬼吧。小小年纪道行便如此高深，在下佩服。”
走在前面的黑衣女侠本来不想搭话，不料被一下点破了身份，再开口语气又冷了几分，“你们清平帮和天机观的话都这么多，找死吗？”
晏归和看了眼又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缚仙锁，活动了一下胳膊，“只可惜幻境终究是假的，我上了三次当，不会再上了。”
“晏归和自爆了！！他就是重生的！！满打满算从觉悟寺到现在只有两次吧？？”古晴空在第一现场向宴厌开了双人频道。
“未必，他这人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宴厌答道，“再看看，不着急下结论。”
黑衣女侠见缚他不住，脚步停在了原地，晏归和却直接越过了她，“明灭方丈既然就在前面，那就不劳女侠带路了。这捆缚仙锁就留给女侠，古晴空，捏个法诀把她带上吧。”
古晴空：“？”
这人太贼了！怪不得阿红不喜欢他，一上来就先把人放倒！
还有，抓人为什么不自己抓啊？！
众人再走过一个转角，就看见了一间暗室。和刚才困住他们的洞穴不同，此处虽然空间大了几倍，却只点了一根火把。火把照耀范围有限，只隐隐约约看出床上坐着个人，周围各种气体翻腾。靠近了看，才发现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出了许多汗，眉头紧锁，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人睁开了眼，眼神却飘忽不定，沙哑又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没有听到回答，他侧耳听了听，却突然变了脸色，“阿红，你怎么了？”
阿阿阿阿阿红？这黑衣女侠就是那只天降异象出生的鬼阿红？
一只鬼，能把幻境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她是一只鬼啊。
魔修本已不易，更遑论鬼修。
但眼前最重要的不是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阿红，而是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大哥道：“这是明灭方丈。”
明灭？？？
说到明灭方丈他已经自动代入那个觉悟寺里遇到的满脸褶子的老和尚了，现在告诉他这个看起来还没他大的是明灭方丈？！
“晏帮主？”明灭方丈仔细听了听，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晏归和示意古晴空把阿红放了下来，解释道，“外面都在传你被贼人掳走了，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是。”明灭苦笑着，坦荡得丝毫没有遮掩，他似乎天然就知道阿红在哪个方向，对着那个方向招了招手，“阿红，扶我到桌子前坐下吧。”
“这位女侠就是那个天降异象出世的鬼胎阿红吗？”宋雁与问道。
“是，也不是。”阿红活动着手腕，漫不经心道，“以前那只阿红被我吃了。”
“吃了？！”
“用你们修仙界文雅一点的称呼，就是‘炼化’了。”阿红微微一笑，“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吃’甚至更直观一点。修仙的就是野兽硬要直立行走而已。”
四处参观的古晴空拉着宋雁与：“怎么不修仙的都这么仇视修仙的？最近修仙界又捅了什么蚂蚁窝？”
“不知道啊。”宋雁与无辜道，“什么蚂蚁窝？好奇怪的比喻。”
“你看那里。”古晴空喜滋滋地指向火把下的一个角落，“长得像吧？”
“是有点。”两个人蹲下来，开始研究蚂蚁窝。
“它作恶多端，死得活该。”阿红谈到以前的阿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条毒蛇。”
“可是我明明记得是明灭方丈引火烧身……？”宴厌忍不住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你身上有我种下的幻境残留。”阿红讽刺地笑了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不过都是假的。唔，也可能是真假参半。幻境的原理不就出自于此么？”
幻境是因为环境导致的对周围环境的错误感知，不同于梦境的凭空捏造，重新开始，幻境设置好场景，不过故事的走向完全取决于人的心境。
梦是黄粱梦，幻境却如同断一桩官司，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阿红这一席话有如晴空霹雳，直直地把宴厌劈成两半。
“这位是天机观的宴小公子吧？”不同于阿红明显的戾气，明灭显得温润许多。感受到宴厌周身气场的变换后，他扯了扯还想说什么的阿红，微微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宴厌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冷汗频出。
如果上一世那样惨烈的场景都是假的，那些被解救的男女，被掩埋的罪恶和尸骸，连同最后大白的真相都是假的。
被匡扶的正义是假的，善有善报是假的，恶有恶报是假的，什么还是真的？
什么又还算得是真的？
现在面前这些人，会不会也都是假的？他会不会还陷在那个阵法里，看着古晴空日日自残求复活之法，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复活，会不会也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或者说，他的存在就是假的？
旁边的阿红笑了出来，“这位公子倒是有意思，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他就到了幻境最难辩解的程度，还真是叫人惊讶。”
“幻境最难之处不在发现它的虚假，而是怀疑存在的真实性。这位公子看来是有什么不能忘却的记忆，执念还很深。如今这种状态，恐怕是不愿回到过去，又不敢相信当下了。”
陷入怀疑的宴厌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耳朵嗡嗡作响，面前古晴空着急的脸一下出现，一下消失。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周却一片黑暗，他像是站在世界中心，又像是脱离了世界，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漆黑一片。
古晴空，再次消失在黑暗中了吗？就算他自己走错了，为什么还要搭上他呢？他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阵法，为什么呢？他还有什么呢？一步错，便步步不可回头了吗？一步错，就要连自己、自己的爱人、亲人、家族，都搭进来吗？！
他到底还能做什么啊！！！
“他身上还有鬼气残留，啧，这样的状态，很像曾经入魔过呀。”阿红有兴趣地靠近看了看，“不过淡淡的，却是和他现在的状态不太相符。哎，别碰他。要是把他强制地从幻境里拔出，以后就是个痴呆儿了。”
尽管古晴空压了声音说话，却还是能感受到他话中难得的慌乱和怒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你种下的幻境难道不能拔除吗？”
“没办法。”阿红一摊手，“我只是因果关系中的那根线，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是真的关心他，就带他去找他的因吧。喏，他要跑了，你还不跟上？”
宴厌摸索着，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山洞。
古晴空深深地看了阿红一眼，追了上去。
宋雁与想跟着起身，却被晏归和拉着又坐了下来。
“大哥！他们……”
“嘘。”晏归和把手指抵在唇间，“不如听听这位阿红姑娘有何高见。”
其实晏归和是否是重生者依旧成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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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抓鬼不成进贼窝，作茧自缚疯几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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