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明宜明显是个酒量差的,第二日一觉醒来,便将昨夜之事全然忘了干净。清早惯常给自家阿弟输出一大堆彩虹屁后,便乐淘淘地跑去自家小伙伴那里炫耀了起来。

她可是有一只超级聪明的小弟呢!四舍五入,她的脑袋瓜子必定也是极好地。

瞧着自家阿姐照常轻快的背影。时卿心下想的却是昨夜对方酒醉后的絮语。两姐弟自小一道长大,时卿心知阿姐虽瞧着大大咧咧,但心下并非不知事地,恐怕对前些时日阿爹他们的担忧早有察觉,更甚者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只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还不识太多险恶,只以为有了能源源不断挣钱的铺子,自己将心思多放在旁的地方,对未来的夫婿不去抱太大的希望,日子总归能过的舒坦。

若是在现代,阿姐这般想法实在太容易不过。但是现在,时卿却不由摇了摇头,其间变数实在太多了些。

比之奢望生活顺遂平静,奢望他人宽待,时卿更倾向于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思忱间,时卿已经重新执起了手中的棋谱。

这还是近日里荀夫子要求,当然荀先生的原话是,既已有了功名,那便是一只脚踏入了士人的门槛。古之所谓名士也,没有一个是仅凭考试打出名声地。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哪怕不可尽数触类旁通,也该有所精深,否则出门交际,难免会给人以名不副实亦或汲汲名利之感。如今士人多清高,一旦沾染上了俗之一字,不说影响交际,于日后在外行走实属无益。

时卿自是明白先生的苦心,何况解元这个名头,带来了地可不止是声名那般简单,想到那日红榜下那位执着不休锦衣公子,时卿心下敏锐地察觉到。

此事怕是远没到结束地时候。

晨起十分,时卿所在的东暖阁已经热闹了起来,琥珀一大早便早早起身,一身绉沙褶裙,外套丹红色降罗禙子,喜庆之余愈发精神抖擞了起来,这会儿站在小院中,正精神奕奕地指挥着一众小丫头添水,置衣忙活个不停。

来往小丫头小厮们更是一个个手脚麻利,脚步轻快,活动时年轻的小脸上不自觉便带上了三分喜色。高门大户,最是层次高低分明,于他们这些下人而言,再没有比伺候一位有前途的主子更教人高兴的了。

十三岁的解元,谁人不说一句前途无量呢?

何况冷眼瞧着,再没有比他们家公子更有定性的了,想到早前府上可没人觉得这位能够取中,擎跑去奉承三哥儿了,暗里说小话的也是不少,大房那会儿多得意啊!可这位,就是这般沉地住气。没发案前,愣是丁点苗头都没露。

这般想着,对这个岁数最小的公子,府上众人更是不敢怠慢,不过半日,时卿便明显察觉到,周遭衣食用度,甚至办事效率,比之前俱是高了一倍不止。

辰正时分,还没到换季时候,这次不等杨氏特意提醒,绣房里的刁二家的便早早带着两个半大的小学徒过来,说是要为几位公子量体裁衣。晨曦中,穿着一身香绿絁衫的中年妇人笑的格外和气:

“呦,四哥儿真是愈发俊了,前些时日采买处刚送来两匹涣花锦,颜色最是素雅,又不失端重,待过些时日公子外出交际最是妥当不过……”

刁二家的还在笑咪咪的说着。

按理来说,府上公子每季衣裳饰品都是有定例的,如时卿这般年纪每月定例便是三套常服,两身用于外出做客的正装,然而定例是一回事儿,实际上操作起来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这几年因着时卿并不爱外出交际,有些地方自然省了下来,二房这两年手上阔绰,杨氏也不怎么喜欢公中发下来的缎子,体面是体面,可真上了身却并不怎么轻便舒坦,便也未曾计较这些,宁肯自己多费些银钱给一双儿女挑些好的。

也就这会儿,时卿方才知晓,原来公中也并非没有好东西地。

淡笑着谢过来人,时卿伸开双臂,任两个小丫头仔仔细细重新量衣。

果然,便是在落魄的伯府,也处处都是事故人情。

一番折腾后,时卿刚想回房温书,便又很快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姑爷带着小姐回来了,老太太特意喊四公子过去。

时卿过来时,不大的堂屋内,早就坐满了人。只见中间坐着的年轻姑娘明显一副妇人打扮,一袭印金白罗襦,外置芙蓉梅花纱罗半臂,头上只梳着简单的小盘髻,连首饰都只带了简单的青玉牡丹纹叉梳,这会儿正地陪着老太太小声说话,谈笑间眉眼间尽是端淑温雅,同一旁笑容和气的徐姐夫尤为相衬。

这般瞧着,倒像是再和谐不过的一对儿佳妇,而匆匆过来的时卿却不自觉想到,早前大姐尚在府中之时,最为珍爱的却是一顶带着珍珠流苏的点翠花冠,还是老太太早年宫中所赐,富贵中不失清丽典雅,每逢良时,总是不忘拿出来戴着。可自打大姐出嫁之后,每每回来,时卿却再没看到对方戴过。

便是两个弟弟取中的大好日子,却仍是带着几分素淡。

看了眼一旁衣着同样带着几分素净的徐姐夫,时卿很快调整好神色,同上首老太太一礼过后神色自然的坐在一侧,含笑道:

“大姐今儿回来的这般早,可曾用了早膳?”

一早便听到好消息,明瑶今日难得带了几分笑意,这会儿见堂弟态度自然,素来带着愁绪的眉间愈发舒展了几分,当即便抿唇笑道:

“四弟放心,自是用了地,倒是四弟你,当日听到消息我和你姐夫且都惊呆了,往常在家中只知晓四弟学业出众,倒是没成想竟是这般人才!”

“是啊,四弟果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旁的徐嘉同样笑地温和,说话间还不忘将手边的牛乳酥往自家夫人跟前推进了些。

瞧着姑爷仍是这般体贴,老太太面上不觉多了几分笑意,一旁的明瑶粉面微红,轻嗔了自家相公一眼,很快熟练地拿起点心小口的用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时卿不由感慨,怪不得哪怕徐家那些破事如此之多,大堂姐回来之后从未说过半句姐夫不是。

堂屋里,几人复又笑谈了几句,一直到晌午十分,老太太明显身子乏了,一行人方才往屋外走去,走过垂花门时,徐嘉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对一旁的时卿开口笑着道:

“对了!,四弟常日待在府中怕是并不知晓,昨日可是有不少人打听四弟你的消息。想来过不了几日,送来府上地帖子怕是都要堆满了!”

铺就细碎石子的小道上,不时走过一二身着褐衣的洒扫下人。

听到这话,落后一步的时煜还在郁闷,时卿却是微怔了深刻,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知姐夫可曾得了什么消息?”

不愧是少年解元,见对方如此机敏,徐嘉愈发有了相交的心思,当即并不藏私道:

“不知四弟可曾听过江浔江大才子?”

小径上,时卿微不可见地点头,昨日放榜过后,哪怕再欣喜,想到那位明显出身不凡的锦衣公子。谨慎起见,时卿也不忘命人打听这位江大才子的消息。

因其佳名极广,小石头很快便打听到了对方的消息。江浔,原骠骑将军江大人之子,据说早年亦是名满京城,引地无数贵女倾心的少年进士,只因看不过大越弱势,方才弃笔从戎。

听着可歌可泣,可惜结果却并不算好,江大将军在一次战役上好似出了重大失误,早早身陨西北,其母更是受不了打击一并去了,临终前不得已将其托付于闺中好友之手。

巧的是,闺中好友所嫁之人同江大将军亦是自小的交情,更是战场同袍,自以为将孩子安置妥当,江夫人当即便一条白绫追随相公而去。

倒是留了个贞烈的名声。

可惜,时卿前世曾听过一句话,永远不要相信旁的人会没有目的的善待你的孩子。

一直到一年前,所有人都还觉得这位江小公子不过一无用草包,除了一张脸外丁点没有其父之资,倒是收养对方的原家,其幼子小小年纪便有诸多名作流出,可惜这位原家幼子自幼身子不好,以至于无法科举取士,一度为士林所暗惋。

谁也不曾想到,所谓名气却不过是一场数年来的李代桃僵,嫖取他人声名,直到一年前这场骗局方才被一年轻公子戳破。

这般令人叹惋的遭遇,加上惊世绝艳的容颜才气,传说中的美强惨不莫如是,这位江氏玉郎很快便在士林之中声名鹊起了起来,不多时便引得一众附庸者。更是此次夺魁的不二人选………

谁曾想最终夺得解首的却是他这么个籍籍无名之辈。

时卿只要一想,便能猜到自个儿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天坑开局。尤其是对方的头号推崇者,当年为了好友一力揭穿原家骗局的王家二子。

正是如今如日中天的贵妃亲侄。

同样也是那日榜下不断询问“闻时卿”是哪位的锦袍青年。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还跟宫里扯上了关系,想到那年同好友树上看到的那一幕。时卿只想长叹一声:

这解元之位,可真烫手啊!

这般想着,时卿却还是笑着对着面前之人拱手道:

“多谢姐夫特意提醒,弟弟心中明白。”

两人这厢打着哑谜,刚凑过来的时煜还在不明所以,一旁的徐姐夫却是当即笑了,见对方不等自己开口便已心中有数,还能这般快镇定下来,心下对这个小舅子愈发看重了几分。

事实证明,二人的猜测是对的,还不等徐姐夫一行人离开,门房外,一方鎏金色的邀贴递到了时卿手中:

“今有五色丹菊一株,乃吾月前千金所求,特邀各位才士前来西园一观。”

没有诗词别赋,亦无娴辞雅令,看着眼前格外透着力劲的字迹,时卿甚至能想到写下这方邀约时,那位王公子究竟如何对他这个抢了自家偶像解元之位的籍籍无名之徒咬牙切齿。

一旁同样看到内容的徐姐夫不由投来同情一瞥,半响方才几不可闻地劝道:

“四弟,仪仗宫里的贵妃娘娘,王家如今正值如日中天之时,一时的荣辱不算什么……”

再是沉得住气,眼前人到底是少年才子,素来才高者大多气傲,徐姐夫这会儿是真怕眼前的小舅子一时冲动,做下无法换回之事。

时卿轻轻摇了摇头:“放心吧,弟弟心中有数。”

午后十分,送走面上含忧的徐姐夫,回到房间内,看着眼前带着几分犀利的笔墨,短暂地担忧过后,时卿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不远处尤显空净的天空。

千金名株,这般大张旗鼓,或许于他而言并不是坏事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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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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