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许烬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谢临松就那么单手(!)拎着那个看起来至少有几十斤重的纸箱,像拎着一袋棉花似的,极其轻松地、一步就迈过了门槛!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挤进了狭小的玄关,带着外面夜晚的凉气和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气息。许烬野被他逼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差点撞到墙。
谢临松没理会他的后退,目光在狭小的客厅(过道)里快速扫视了一圈——旧桌子,瘸腿椅子,空空荡荡的墙角。然后,他目标明确地,拎着那个沉重的纸箱,径直走向客厅最里面、靠近许烬野卧室门的那一小块稍微宽敞点的墙角空地。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纸箱被他稳稳地、甚至带着点“安家落户”意味地,放在了墙角。
灰尘被震得飘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
做完这一切,谢临松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他转过身,深黑色的眼眸看向还僵在门口、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许烬野,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吐出的字眼清晰而自然,仿佛在问“晚饭吃了没”:
“**…哪睡?**”
许烬野:“……”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彻底烧干了!他看着墙角那个像碉堡一样杵着的纸箱,再看看谢临松那张写满了“我搬完了,下一步呢”的冰山脸,最后看看自己这巴掌大的、除了床连张沙发都没有的破屋子……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像潮水般淹没了他。打?打不过。骂?骂不动。扔?看谢临松单手拎箱子的架势,他怀疑自己才是被扔出去的那个!
操!
许烬野猛地抬手捂住脸,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近乎崩溃的哀嚎:“……操啊!!”
***
许烬野的“狗窝”里,空气凝固得像块冰。
唯一的单人床上,许烬野裹着薄被,背对着外面,像只缩进壳里的愤怒蜗牛,只留给世界一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怨念的后脑勺。
床下,地板上。
谢临松正动作利索地铺着一张……深蓝色的、看起来厚实又干净的瑜伽垫?旁边,还放着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薄毯和一个……颈椎枕?!
许烬野虽然背对着,但耳朵竖得老高。他听到垫子铺开的窸窣声,听到毯子抖开的轻响……操!这哑巴书呆子装备还挺齐全!连瑜伽垫都自备了?!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谢临松铺好“床铺”,动作极轻地坐下。瑜伽垫很薄,地板很硬,但他坐得依旧腰背笔直,像棵扎根的石松。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满了另一个人的存在感——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沉稳的呼吸声,还有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许烬野感觉后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他猛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把被子拉得更高,几乎盖住整个头。可即使这样,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谢临松就在几步之外,呼吸可闻。
死寂。
只有隔壁张强隐约的鼾声和老旧冰箱压缩机沉闷的嗡鸣。
许烬野睁着眼睛,瞪着面前斑驳脱落的墙皮。脑子里乱成一锅煮沸的粥:教导处的煎饼果子,练习卷上那个小对钩,墙角那个沉重的纸箱,还有身下这张吱呀作响、此刻却显得格外珍贵的单人床……以及床下那个沉默的、强大的、不容拒绝的入侵者。
操!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许烬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烦躁地在被子里蹬了下腿,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吵?**” 床下,谢临松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许烬野浑身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爱琴海蓝的瞳孔在黑暗中燃着火星,压低声音吼道:“吵你个头!你他妈躺这儿才最吵!呼吸都吵!赶紧给老子滚!”
谢临松没被他的怒火吓退。他坐在深蓝色的瑜伽垫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微微仰头看着床上炸毛的许烬野。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和左眼角下方那颗安静的小痣。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深黑色的眼眸在夜里显得更加幽深,像不见底的寒潭。他沉默地看着许烬野,过了几秒,才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习惯。**”
习惯?习惯什么?!习惯他呼吸吵?!还是习惯睡地板?!
许烬野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张了张嘴,想继续骂,却发现所有的愤怒在这诡异的平静和这两个字面前,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憋屈。
他瞪着谢临松,谢临松也平静地看着他。
黑暗里,两人的目光无声地交锋。一个满是暴躁和无处发泄的怨气,一个沉静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深海。
最终,许烬野败下阵来。他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倒回床上,拉起被子再次蒙住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认命:
“……操!随便你!爱睡不睡!……别他妈呼吸那么大声!”
吼完这句,他死死闭上眼睛,像具挺尸一样一动不动,用全身的意志力屏蔽床下那个巨大的存在源。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
谢临松依旧靠着墙坐着,目光落在床上那个裹成茧、散发着强烈“别惹我”气息的身影上。深黑色的眼眸里,那层坚冰似乎彻底消融,只剩下一种近乎温顺的沉静。他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呼吸放得更轻、更缓,几乎微不可闻。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许烬野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时,床下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很轻。
许烬野耳朵动了动,屏住呼吸。
接着,他听到谢临松似乎躺下了,动作很轻,连垫子都没发出太大声音。然后是拉毯子的窸窣声。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两道呼吸声。一道是他自己有些紊乱和刻意压制的,另一道……平缓,悠长,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节奏感。
操……这哑巴……睡着了?这么快?!在地板上?!许烬野觉得不可思议。他悄悄地把被子拉下一点,露出一只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偷偷朝床下瞄去。
昏暗的光线下,谢临松侧身躺在深蓝色的瑜伽垫上,薄毯盖到胸口。他面朝着床的方向,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冷白的皮肤在夜色里像细腻的瓷器,左眼角下方那颗小痣安静地伏着。他的睡颜出乎意料的平和,甚至带着点少年人少有的温顺,完全没了白日里的冷峻和压迫感。呼吸均匀悠长,像静谧的湖面。
许烬野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看着他左眼角下方那颗清晰的小痣,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
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暴躁和怨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奇异地、一点一点地……平息了下去。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攥紧的拳头也无意识地松开。眼皮开始发沉,意识像沉入温暖的水流,被那平稳的呼吸声牵引着,滑向黑暗的深处。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一个模糊的念头滑过许烬野混沌的脑海:
这地板……好像……也没那么硬?
***
后半夜。
许烬野睡得很沉,但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小时候空荡荡的房子,一会儿是火锅店飞溅的红油,一会儿是教导处赵明远严厉的脸,最后定格在墙角那个沉重的纸箱上。
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面朝外。一条胳膊垂了下来,搭在了床沿外,指尖几乎要碰到地板。
床下,谢临松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深黑色的瞳孔清明无比,没有丝毫睡意。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床上沉睡的许烬野。
许烬野眉头微蹙着,蓝黑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嘟着,褪去了白天的尖锐和防备,显得有点稚气的委屈。那条垂下的手臂,手腕纤细,骨骼清晰。
谢临松的目光落在那截裸露的手腕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抬起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薄茧。指尖在离许烬野垂下的指尖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没有触碰。
只是悬停在那里。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只有两道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极淡的灰白。
谢临松才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他重新闭上眼睛,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的下巴。
呼吸依旧平稳悠长。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深夜的一个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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