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勇气,然后,用那双沉静却燃着火焰的黑眸,紧紧锁着许烬野彻底呆滞的脸,清晰地、带着一种近乎审判意味的询问,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
“**…同意吗?**”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扫大街的“唰唰”声,公交车的报站声,早点摊的吆喝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许烬野的脑子里,只剩下谢临松刚才那清晰无比、字字砸进他灵魂深处的声音在疯狂回荡:
喜欢你…很久…暴雨夜…操场水…火锅店…现在…以后…都是…同意吗?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和脖子烫得能煎鸡蛋!他看着眼前那个近在咫尺的、写着“野”字的信封,再看看谢临松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不再冰冷反而灼热得吓人的黑眸……
操!
这他妈不是梦!这哑巴书呆子!真的!在!大街上!跟他!表白了!还他妈写了情书?!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耻、慌乱、震惊和……某种隐秘而汹涌的悸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防线!他想吼,想骂,想把那该死的信封拍飞,想揪着谢临松的领子问他是不是疯了!
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爱琴海蓝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映着谢临松专注等待的身影,映着那个刺眼的信封,也映着他自己那副傻透了的、完全失控的表情。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谢临松举着信封的手,依旧稳稳地停在他面前。阳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也落在那工整的“野”字上。他深黑色的眼眸里,那簇火焰在许烬野长久的沉默中,似乎微微摇曳了一下,但依旧固执地燃烧着,等待着一个答案。
许烬野看着那簇火焰,看着信封上那个凌厉的“野”字,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画面:
暴雨夜递过来的深蓝色新伞……
纪律册记名时偷偷塞过来的胃药……
操场上那瓶凝着水珠的冰水……
火锅店飞溅红油时挡过来的手臂和那句“不疼”……
教导处小会议室里温热的煎饼果子和拧开盖的豆奶……
练习卷上那个小小的对钩……
昨夜墙角沉重的纸箱和地板上平稳悠长的呼吸……
还有……还有此刻,这封像战书又像契约的情书……
所有细碎的、被他刻意忽略或强行压制的画面和感受,在这一刻,被谢临松这直白到近乎粗暴的表白彻底点燃、串联、引爆!
操!
许烬野猛地闭上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崩溃的呜咽!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伸出手——
不是拍飞信封。
而是像抢夺一样,一把将那个写着“野”字的、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信封,死死地攥进了手里!
信封的边缘硌着他的掌心,带着谢临松指尖残留的温度和力道。
他攥得那么用力,指关节都泛了白,仿佛要把那薄薄的信封捏碎!他低着头,蓝黑色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爆红的脸和几乎要烧起来的耳朵,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巴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没有看谢临松,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着那个信封,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
就在谢临松眼底那簇火焰因为长久的等待而即将染上一丝黯淡时——
许烬野攥着信封的手,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快得像错觉。
但谢临松看见了。
深黑色的瞳孔里,那点即将黯淡的火焰瞬间被点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亮光芒!左眼角下方那颗小痣仿佛都跳跃了一下!他紧抿的薄唇极其明显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清晰、真实、带着巨大满足感和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没有再问“同意吗?”,也不需要再问。
他极其自然地收回那只递出信封后一直悬空的手,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然后,他向前又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失。
在许烬野还低着头、死死攥着信封、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僵硬时——
谢临松伸出手,不是去碰那个信封,而是精准地、轻轻地抓住了许烬野那只空着的、还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腕。
隔着薄薄的布料,温热的掌心熨帖着他微凉的腕骨。
“**走。**”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巨大的愉悦,手指微微收紧,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拉着依旧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许烬野,转身,继续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许烬野被他拉着,像个提线木偶,被动地跟着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烫手的信封,指节用力到发白。帽檐下的脸烫得快要冒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操!他……他刚才点头了?!他居然点头了?!他他妈同意什么了?!同意这哑巴住他家?!还是同意……那什么?!
他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他想甩开谢临松的手,想把那该死的信封扔到他脸上,想吼一句“老子反悔了”!
可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那不容置疑的力道,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又像一道安全的屏障。他挣了一下,没挣开(或者说,根本没用力挣),最终只是像认命般,极其僵硬地、同手同脚地被拉着往前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一个攥着情书,像攥着炸弹,低着头,耳根红透。
一个拉着手腕,步伐轻快,嘴角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深蓝色的双肩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他们身后,早点摊的老板好奇地探出头,晨跑的大爷投来善意的微笑,洒水车唱着歌驶过,溅起细碎的水花。
许烬野攥着信封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信封里面纸张坚硬的边缘。他猛地想起什么,极其僵硬地、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拉着他的谢临松。
阳光落在他冷白的侧脸上,左眼角下方那颗小痣清晰可见,唇角上扬的弧度……真他妈刺眼!
许烬野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回目光,把帽檐拉得更低,几乎盖住整张脸。可攥着信封的手,却悄悄松了一点点力道,不再那么用力得像是要把它捏碎。
掌心下,那个工整的“野”字,透过薄薄的信封纸,带着谢临松的体温,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上。
操……
他在心里低低地、认命地骂了一句。
好像……也没那么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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