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酒问天

庞籍立即斥道:“颟顸小儿,天子乃是天下第一人,什么叫做没练出个结果——”

皇帝皱着眉摆手,“庞爱卿,让他说下去,其实,爱妃这心思虽然没对朕说,朕也是能瞧出一二的。”

庞统道:“可不是么,姐姐日夜为陛下担忧,末了来叮嘱我,让我勤奋点儿操练箭术,到时候能帮衬着点陛下便是好了,我明白姐姐心意,便对着姐姐发誓,说狩猎其间我不需记名儿,一应猎物全是替皇上姐夫射来的,姐,我说的可有一句假话?”

庞贵妃道:“陛下,统儿不懂礼数不会说话,但意思便是这样,奴婢自作主张了,请陛下责罚。”

皇帝皱着眉道:“爱妃,朕能明白你这心意,但天子便是天子,谁敢冒然顶替天子呢?幸好是庞统箭上没有刻上天子标记,若不然——对了,庞统箭上没有天子标记,如何算是替朕狩猎了?”

庞贵妃吓得俏脸刷白,哀戚戚道:“这还是爹爹他——”

庞籍道:“是微臣愚钝,直到今天早晨才发觉这姐弟俩的混沌主意,微臣不顾贵妃娘娘大怒,坚决禁止那一批箭矢进入猎场,这才……微臣管教无方,请陛下重重责罚,微臣毫无怨言。”

皇帝来回扫视庞氏三人组,脸色终于和缓了,亲自拉起庞贵妃,又是教训又是劝慰,庞籍瘫软当地,差点儿虚脱,庞统左右四顾眉目飞扬,看那些欲言又止或跳脚或怒目的臣子种种丑态,心里笑翻天。

事后无人处,庞氏三人组一对眼色,心照不宣,紧急情况下的灵活应对方见本领,都不需事先演练的,几乎可算没有破绽,皇帝那边儿是给糊弄过去了,不大不小的危机算是过去了。

但也因此,庞统得罪了一大批人,得罪那些将军王爷不要紧,有他老爹应付,得罪那些同龄或比他还大些权势比他重些的孩子,他可有的苦头吃了。

他已算是小心了,听从他老爹的劝告,韬光养晦,小心谨慎,但还是不小心着了道,某一日上被围堵个正着,他拼着一股万夫莫当其勇的架势咬牙死撑,一众明显受人指使的小混混们为其震慑,打架一半心生怯意,干脆作了鸟兽散,庞统气的牙根痒痒,这么一口窝囊气让他怎么受得住?先不说受不受得住的问题,这事传扬出去可太难看了,甚至于他老爹也不能知道,庞籍若是知道,必然生事,或是直接到皇帝那里告状,如此一来他脸面往哪儿搁啊,万万不可。

紧紧皱着眉头一手抚着裂开的嘴角闷头走路,忽然发现这里的路挺熟悉,左右一瞧,眼前一亮,再往前面走不远可不就是八贤王府宅角门?

他手里攥着那位装疯王爷的秘密,虽说让那人看见他狼狈必然要笑话他,总好过其他人知道,也便径直往角门而去,在衣袋里搜寻半天才找出个漆黑木盒,绕过预设机关,顺利取出金色令牌来。

角门守卫半眯着眼几乎是在打瞌睡,一见令牌见了鬼一般,一个哆嗦差点儿跪下去,恭恭敬敬毫不犹豫的放行。

贤王府有棵元宝枫,当此季节,火烧云一般遮了半边天,赵德芳在树下捧了卷书随手翻阅,王府内任何一本稍微有价值的书都被他至少翻阅十遍,偏生他又是过目不忘的主儿,此时看书,睁不睁眼都是一样。

庞统往他跟前一站,初时他还以为是做梦,勾着唇轻声笑丝毫没有反应,及至庞统眼中风云集聚,几乎要跳脚怒吼,才瞬间回了神,十分诧异的坐直身体,“你怎么这幅模样,跟侍卫们打起来了?我不是给了你通行令牌吗?”

庞统恶狠狠瞪他,“我知你是要笑我的,要笑便笑罢,笑够了寻人找些药来,我嘴角还渗着血呢。”

赵德芳站起身来矮身凑近了查看他嘴角伤口,庞统的伤当然不只是嘴角,颧骨上挨过两记拳头,衣服遮盖之下伤痕更是数不胜数。

赵德芳严肃起来,立即着人取来药酒,趁着下人为庞统处理身体上伤痕时候,亲自给庞统揉散脸上淤血。

庞统咬紧牙关,血从牙缝里渗出来,长这么大,这种苦头他可没吃过几回,他感觉疼痛的感觉几乎要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但张口呼痛当真不是他风格,也便死撑。

处理好伤口,挥退下人,八贤王指了指小桌上刚才命人取来的酒壶,“这是十二年陈的女真陈绍,此时本该给你些更烈的酒,可惜我这里没有。”

庞统瞪他一眼,直接就着酒壶灌下好几口,才道:“你是有意整我呢,既然想到寻些酒来,如何早前不给我喝?”

赵德芳笑眯眯看他,“作为赔罪,这一壶都是你的了。”

庞统再灌一口酒,“你不问问我如何挂的彩?令牌在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跟你的侍卫们打起来吧?”

赵德芳却道:“小小年纪倒是好酒量,这酒瞧你喝着跟白开水一般,没想到你父亲那般刻板的人,会允许你喝酒。”

庞统有意挑衅,“你还说对了,这酒对我来说,跟白开水没两样。”他心里自然不是这样想,庞籍自然不赞成他喝酒,他也没多大兴趣,此时喝酒不过是麻木痛觉神经,酒再难喝,也比刚才牙缝里渗血容易承受,但话不能这样跟赵德芳说。

赵德芳微微摇头,“可惜了,你是个头脑挺令光的孩子,子承父业,你庞氏一门该有何等显赫我已经可以料到,你却喝酒。”

庞统道:“喝酒如何?喝酒便不能子承父业?喝酒便不玩儿政治么?还是在八王爷看来,但凡嗜酒的便是粗鲁武夫?”

赵德芳笑笑,“我们可以来数数喝酒的都有几种人,文人雅士们爱喝酒,说‘酒乃钓诗钩’,命途不畅之人爱喝酒,说‘酒能解千愁’,浪荡子弟爱喝酒,花天酒地么,苟且一日算一日,沙场将士自然喝酒,塞北苦寒,喝酒倒多是御寒了,还有么……”

“哦,对了,还有一种叫做酒肉朋友,餐桌上的酒壶里的交情,利益相合时把手言欢说不出的亲密,利益相悖时恨不得把对方一脚踢下万丈深渊……呵,我与你父亲便是这么个交情,这种人么,尚算是极为聪明的,但……”

他忽然沉默了。

庞统追问,“但如何?”

赵德芳笑了笑,换了个姿势仰首望天,“我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以我的身份,是想也不该想的。”

庞统沉默一会,道:“你便没想过出去么?你装疯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前些年刘太后把持朝政,但此时皇帝已经亲政,瞧着也是个性情温和的主,你便没有想过……”

赵德芳望天无语。

庞统沉默一会,道:“我来的时候你冲我笑,并不是在嘲笑我,你以为是幻觉?”

赵德芳摇摇头,“没大没小,我好歹算你长辈,别你你我我的,没规矩。”

庞统扔开酒壶,故意凑到他跟前,挑高眉毛,“还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赵德芳也便转眼看他,近在咫尺的对视,“你上次来,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你没有理由再来,人么,皆是如此。”

庞统道:“既然这样认为,为何还给我令牌?”

赵德芳不语。

庞统道:“你希望我来。”这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赵德芳垂下眼睛,盯着绣袍上纹路,“能多个人陪着说说话总是好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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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昔流芳[赵德芳/庞八]
连载中凉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