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契阔(八)

沈焉面色愈发沉冷,然而就在这时,耳畔却有呼啸之声袭来,几乎快到令他都反应不及的地步!

他瞳孔骤缩,瞬息之间展开时停,待那啸声停歇,已瞬身离开原地,却未能退出太远。

在房外驻步,他的视线顷刻向着身侧扫去,入目之物却让他心头感到一阵诧异,而紧随其后,则是放松似的了然。

那居然是一柄长剑,剑身如冰般剔透,又隐隐泛着些如玉似的青光。

此剑锋利如同干将莫邪再世,没入木门足有一尺之深,足以称上一句削金如泥,却不见丝毫弯折迹象。

见到此剑时,沈焉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之物,眼中森冷之色刹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瞬息即逝的笑意。

然而这笑旋即也被他抹去了,他的眉目舒展,手腕放松,持刀站在雕花实木门旁,复又回到先前游刃有余、坦然自若的情态。

楼梯下方有缓而笃定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沈焉转目望向来人,果不其然,瞧见了一张意料当中的脸。

“让开。”

剑的主人朝那三名卫墟人冷冷说道。

他的声音和话语同剑一般锋芒毕露,足有削金断玉之能,又带着与之相匹的傲慢。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人说。

沈焉本只是在旁看着,听到这话时,却是不由得当场笑出了声来。

他不由得心想,这句话太搞笑了,回头一定要记录下来,分享给其他人听一番。

不过此刻,迎着来人不悦的目光,沈焉便也顺势接过话,顺着表演了起来。

他随手将唐刀扔到脚下,又拔出门中长剑抛给对方,掂了掂左手当中的黑刀,朗然一笑道:“那就得请周家主指教一番了。”

片刻。一墙之隔。

火光因屏风间隙窜进的风跳动不停。

金石叩击之声响彻整个长廊,间或掺杂激烈的人声,谢昭回却恍若未闻一般,双目紧紧阖拢,额角渗出一层虚汗,整个人犹如沉浸在一个极痛苦的梦境中。

这样近的距离下,要想听清外面发生了什么是很容易的。

但他脑中尽是浑噩,无数见过未见过的画面狂暴地搅合成一团,俘获了他的五感,以至再无暇顾及别的一切。

直到一切重又恢复寂静,他终于睁开双眼,缓慢地站起身,手中纸片因为攥得过紧,在他掌心留下鲜红的印痕。

他却仿佛丝毫不觉疼痛一般,深呼吸一口气,竭力使眼中晃出虚影的景象平静下来。

火符的最后一丝光亮中,他整理好了仪容,面色镇静沉着,眼中也恢复了原先的清明一片。

他以磐石般无可动摇的姿态从屏风后走出,面对周围人或怀疑或探寻的目光和问询,只冷淡地略微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在等待。

这些人都不是他需要耗费心思去解释和周旋的对象。

长廊中已有人打开了灯,壁灯偏黄的光称不上明亮,但足以让人看清廊中发生的一切。

廊道内侧的红木花架被打翻在地,花瓶碎裂,陶瓷的碎片连同瓶中的切花一同散落在遍地血污中,地板上的血迹已然被踩得凌乱,有两人靠在墙边,伤口狰狞但不危及生命,正被人做着简单的包扎。

谢昭回并不言语,只缓步向前,目光在四周逡巡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然而走到楼梯近前时,他的脚步却是倏然一顿:遍地狼藉当中,却有一物攫取了他的视线。

谢昭回将脚步放得更缓,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指尖掠过一侧发间的玉石耳坠。

下一秒,他却是直接站定了,半蹲下身,将那东西拾在空闲的右手中。

整个过程中,周围人都仿佛视若无睹一般,竟无一人留意到他眼下的动作。

谢昭回摊开掌心,这东西色泽黯淡,上有绿锈,借着光打量,不过只是一枚古铜钱罢了。

将这枚铜钱捏在手中,他起身站定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前响起。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问。语气冷而锐利,犹如冰雪制成的刀剑。

谢昭回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目光触及眼前这张冷漠却美丽的面孔,又很快收了回去。

他捏紧手中铜钱,视线平静地落在一旁的伤者身上,摇了摇头道:“我也还不清楚。”

话落的一瞬间,他却在心中想:一切都开始了。

十几公里外。酒吧。

周沛困倦地揉着眼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慢吞吞地从墟地里走出来。

连接墟地的那条甬道实在太暗,目光陡然从黑暗过渡到光亮中,他不适应地抬起手,挡了挡酒吧大厅里的光线。

谁料等他刚挪开手掌,抬眼却恰好看见沈焉其人,对方正靠坐在吧台前的一座沙发上,头发衣衫一片凌乱,大片血迹泼墨似的在他衬衣上铺开。

周沛脚步一顿,脸上登时一片煞白。

蔺和跟在他身后,也见着了这一幕,当即一愣,声音也跟着猛地一颤:“你……没事吧?”

听到他声音,沈焉便转头朝吧台边一望,顺带手腕一撑,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不是,”他摆手道,“这不是我的血。”

闻言,蔺和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头仍然有几分担忧,快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探头去看沈焉衬衫上的血迹,发现的确如此才放心下来。

他心里松了劲儿,嘴上也开始没了遮拦,自顾自地又开始了念叨:“我说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去荣园一趟,怎么还违法犯罪去了?”

沈焉用食指关节蹭了蹭下巴,面上是个若有所思的神情,不料却说:“我也很想知道。”

“哈??”

蔺和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沈焉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脸色分明是极平淡的,却又仿佛隐隐含了些捉摸不定的戾色。

“我也很好奇,刀没有砍人的意思,又怎么会砍中人呢?”

蔺和陡然一惊:“你说什么?”

然而只不过一瞬,那些微的戾色就被对方隐去了。

沈焉复又恢复到起先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向着蔺和随口道:“大晚上的,说这些倒霉事也太不吉利了。有什么话都留到明天再说。”

他捞起一边的长刀,又伸手一指自己沾满血的衬衫,“你们先上去吧,我得去趟墟里,处理一下这俩玩意儿。”

他话中不显,余光却是落在了一旁的周沛身上。

蔺和倒也明白了他言外之意,站起来跟周沛简单说了两句,对方看起来也困得要命,乖乖点了点头,率先进门到二楼去了。

待到周沛不见了人影,蔺和到底没忍住,又几步走回卡座旁,满是忧虑地问:“你这一身血……要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沈焉伸手解着衬衫的扣子,心不在焉地回道,“扔到墟地里去,等归零不就成了?”

蔺和给他弄的一阵无语,好赖压住了心头的吐槽,片刻后才道:“我是说,你在霍家出手伤了人,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你说这个啊。”沈焉方才露出恍悟的神色,“这个用不着操心,何况操心也没用,到底会不会有事,今晚也急不来,明天上午就知道如何了。”

蔺和给他搞得一阵糊涂:“怎么又要到明天上午才知道了?”

说到这儿,他面露怀疑之色,不住地打量对方,“你今晚上怎么回事儿,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不是在梦游吧?”

不知为何,沈焉竟是因他这话蓦地一乐。

他“哈”地笑了声,方才慢悠悠地回应道:“霍家那边,我算是有内应吧。”

#卷一·隙中驹/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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