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玄关内的里厅,周沛便觉眼前骤然一暗,待适应了房内昏暗的光线,他再是一看,这里头倒是颇像个有模有样的古董店了。
屋里的窗户大都拿旧报纸遮住,只有最下方还留着一线开口,光亮便从这道口中透进来,形成了一道笔直且显眼的通路。四下里各色瓷瓶玉器烟壶香炉跟不要钱似的满地乱摆,在这影影绰绰的光亮里,显出些被时间蹉磨的痕迹来。
遍地的古董里头,却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正架着腿,坐在一方懒人椅上前后晃悠。
他两鬓斑白,身材枯瘦,鼻梁上架着一叶单片眼镜,正坐在小窗的内侧,借着透进来的光线,捏着个什么东西凑在眼前,铆足了精神瞅。
被前方的老式玻璃柜阻挡了道路,沈焉在对方身前一米处站定了,开口便道:“老陈啊,前两天给你通的信,收到了没?”
老头儿嘀咕一声,头也不抬:“什么老陈,没大没小的。”
他语气极坏,沈焉却没说什么,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瞧着对方手里的动作,不说话了。
周沛觉得他这副难得乖顺的模样格外新鲜,心想这位老大爷估计是个资历颇深的老前辈,加之心底尊老爱幼的观念十分牢固,便也乖乖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作平心静气的练习了。
过了足有七八分钟,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像是终于看满意了,从懒人椅上跳下来,摘下单片眼镜和手里的玩意儿一同搁在柜子上,把两只手背到身后,慢悠悠地晃到他俩面前:“你之前说的那个新人,就是他吗?”
沈焉便道:“是他,叫周沛,丰沛的沛。”
他还没说完,这个老陈便眯起眼往周沛这边儿看过来,像是十分费力似的,非要凑得相当近,还死死盯了他好几秒。
不知为何,周沛却觉得对方这一眼几近怨毒,看得他周身快要打颤,几乎想躲到沈焉身后。
所幸这个时候,老头缩了回去,仿佛是很觉没趣地说:“成,在这儿等我几分钟,我去后头拿单子给他填。”
沈焉便笑着添道:“别忘了还有我的东西啊。”
老陈眼皮也不抬一下,微颔首以示知道,便转过身,踱着步进了后门。
待他的人影消失不见,周沛方才缓缓舒了口气,心里却感到一阵忐忑不安,不知是否要告知沈焉方才的古怪——正当这时,对方却是率先开口了。
他的语气近乎平淡:“老陈有个儿子,也就三十来岁吧,前几年死在了时隙里,那之后他就对新来的墟外人很抗拒。不过,”他抬了抬下巴,“总的来说心肠也不坏,是个挺不错的好人。”
周沛稍稍一怔。他本来还心有余悸地回味那一眼,此刻听了沈焉的话,却又在心底生出种极为复杂的心情来。
过了半晌,他没忍住问:“他只有一个孩子吗?”
“应该是吧。”沈焉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他倒是抱了个孙子,儿媳是周墟人,那几年也算是一段佳话。不过你也知道了,一二年周墟率先与外断交,那之后嘛,他儿媳和孩子都一并留在周墟里了。”
周沛不可置信道:“就不能……让他和家人见上几面吗?”
“这嘛,”沈焉思考了一下,“我想大概不是能不能见的问题。周无虞这个人,属于说一不二那种类型,我看周墟里说前一任家主的‘暴君’这词儿,放他身上也挺合适。”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的,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听起来却又不像在诋毁,仿佛跟话中提及的人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热衷于互损、却又不至于翻脸的交情。
“……等等,”周沛震惊之余,又觉得脑筋有些转不过来,结巴道,“你是说,上周日来酒吧的那个人……周无虞,就是周墟现在的家主?”
沈焉便挑眉看他:“怎么,蔺和没跟你说?”
周沛心里十分混乱:“……没,他就说了个名字来着。”
他顿了顿,终于没忍住,小声喃喃道,“那么年轻……就是一墟的家主了。”
“这有什么?”闻言,沈焉却是不由得笑起来,“咱们谢墟的家主,算下来比他还要小三岁。”
周沛稍微一怔,下意识抬头去看对方此刻的表情。沈焉眼睛弯弯,笑意明朗,面上的神情全不似作假。
他这般坦然模样,却让周沛心中生出些道不明的滋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焉却像是浑不在意般,再次开口了。
“不单是谢周二墟,如今五墟里能话事的人,基本也就二三十来岁吧。”
“那些更年长的人呢?”周沛又是一怔,“他们不帮忙处理墟内的事务吗?”
“不,”沈焉说,“这二十年里,五墟里掌权的上一辈,基本没剩下什么人了。”
周沛全未料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脑子一懵,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道:“没、没剩下什么人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都……”他咽了口唾沫,“去世了吗?”
沈焉的回应却相当平淡:“是啊。”
“上一辈的人……年轻点儿的也才四五十岁吧,”周沛惶惶不安道,“那这些人也都……都不在了?”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沈焉说,“你见过豪门争家产没?要是没有法律限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五墟也差不多一回事吧。”
他语气是极随便的,周沛苦着一张脸,总觉得对方话里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喏喏地应了两声,不知道该接茬什么好。
这时候,陈庆山却是从后门里出来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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