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雪甩出拂尘,拖着他八师弟往回走。
师柔风出来见了,淡淡道:“我就说这么大的动静,不是老七就是老八回来了……嗯?老三你这回出手有些重。”
宁晚雪还未答话,他后边跟着的夙焱就用一种“完了,我要保送诛魔台了”的语气生无可恋道:“对不起,这是我打的。”
师柔风点头:“哦,长公主手下留情了。”
还没等夙焱反应过来这个称呼,钟卿夏挣扎着抬头:“老六,你怎么在这儿?”
师柔风说:“你都能回来,我怎么不能回?”
钟卿夏看了看一身黑衣的萧竹月,再看看她:“你俩居然还能共处一室?”
宁晚雪奇道:“虽然老六与竹月是关系冷淡,但也不至于连见面都受不了吧?”
钟卿夏叫道:“这是关系冷淡就能解决的事吗,老六她………”
师柔风一脚把他踩进地里,微笑:“对了,素蝉长老刚才说,让掌门你现在过去一下,她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宁晚雪道:“那我先………”
师柔风望着他:“长老让你现在就过去。”
他心中一凛,素蝉从未用过这种催促的言语,看来真是急事了,说:“我这就过去。”结果刚急走几步,袖口传来一阵拉力,阻住了他的步伐。
萧竹月习惯性牵着他的衣角,他对这孩子全不设防,又光顾着拖钟卿夏,忘了衣袖上还带了一个。
萧竹月被他带得踉跄了下,马上就松了手,宁晚雪心想他也不算外人,便又把他拉回来。想了想,掏出铜镜扔给师柔风:“老六你也懂药理,麻烦你给他俩配药去,叶师兄……”
他想再叫个人引叶徽之等去会客厅稍坐片刻,叶徽之道:“我认得路。”便自己带着夙焱先走了。
师柔风拨弄了下铜镜,好像明白了这是什么,她微微一笑,一手持镜,一手拎人,优雅地离开了。
大家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宁晚雪没什么可吩咐的,便对萧竹月道:“好了,我们也去吧。”
萧竹月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微微抬了下:“我以什么身份去?”
连师柔风也借故离开,想必要说的内容不仅重要,还非常隐蔽,只能告知给掌门。
若是宁晚雪说他是前掌门复生,也有资格知晓任何事,倒是个挑不出错的理由。
宁晚雪却道:“我担心素蝉长老说的内容太可怕,我万一被吓卡住了,你记得帮我把话听完,记在心里。”
“…………”萧竹月面无表情,那意思是你这掌门到底靠不靠谱。
掌门靠不靠谱另说,素蝉长老办事却是非常靠谱。
她见了宁晚雪,劈头盖脸一句:“我知道那张药单的蹊跷了。”
宁晚雪:“…………”
什么药单?
萧竹月提醒:“上次那个受伤的人挑走的灵药清单。”
宁晚雪也想起来了:“司寒?”
上次来时司寒身上带伤,他是师兄旧友,宁晚雪对他很是客气,还开了药房任其挑选灵药。
素蝉将药单取出,薄薄一张纸递到他面前,又拿了一张陈旧泛黄的药单,一并让他们看过。
新纸的药材被划去几样,素蝉道:“那是掩人耳目的东西。”
而剩下的药物,除去制作玉蜂水的解药,还有几味虚衡山特产的药草,并不是特别珍贵,混在其它药物中确实不引人注意。若是划去那些混淆视线的再看,宁晚雪也意识到问题了。
“这是…………”
萧竹月说:“是配下面这方药的必需品。”
两人一起看他,素蝉方要开口,宁晚雪道:“说说你的想法。”
萧竹月说:“很明显,他想配的是这张旧纸上的药,这是什么药?”
素蝉没回答,而是先看了宁晚雪一眼。
萧竹月从她这个举动中读出了某种讯息——那药单陈旧却保存完好,而素蝉讳莫如深的态度,更表明了这旧药方——
若不是虚衡山的绝密,便是刻意被封存许久,久到他们自己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个方子。
果然,素蝉:“问题就在这里。”
她说:“这个药方是奚华专门为他的大弟子准备的,从未外传,最后也未能用上,司寒又是怎么知道它的存在?”
当年奚华真人为大弟子徐让武的修炼费尽心思,不惜代价从枫霞苑买了大量易筋洗髓的灵药,又研制出药劲更为猛烈的药物来相配。
他自己以身试药,发现这两种药合起来后药效极为可怕,那是真正的抽筋剥骨,一寸一寸地将经脉削断又接续,千刀万剐之刑也不及此痛一二。以徐让武当时意志,决计熬不过去,只得将这药搁置下来。
宁晚雪与师兄都看过那药方,也都提出过反对意见。宁晚雪反对,是觉得奚华穷尽一宗之力倾注到徐让武身上,难免会让别的弟子寒心,也实在太浪费资源,长久下来于宗门弊远而大于益。师兄反对,则是因为这药虽使用条件苛刻,但药效着实太过霸道,是真正能改命的逆天之物。若是传出去,虚衡山怀璧其罪,怕是永不得安宁。
试问谁不想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强者当然想要更强,而天资有限之人对此药更是趋之若鹜,足以想见它一旦现世,将会引动怎样的滔天巨浪。
宁晚雪那时还觉得师兄想得太深了,别的不说,这个药用起来能把人疼得死去活来,连奚华真人这个阶级都受不住,得是什么意志顽强的人能忍受啊。而且能有那样的意志力,好好修炼它不香么?
总之,师徒三人商量后,一同将药方封存,倒没有把话说死,以防将来有变。
但现在,司寒显然是知道了此药的存在,连配方也一清二楚。
他是师兄的旧友。
“这个药方,是我告诉他的。”萧竹月说。他的语气平静,若不是只有十五岁的心智,还未能将情绪掩藏得干干净净,宁晚雪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与师兄连在了一起,以前谈及师兄,他都用“那人”来指代。宁晚雪从不引导他对自己的认知到底是谁,但他并不希望,萧竹月第一次承认那个身份是因为将师门秘密泄露这样的事。
“不要轻易下决定。”宁晚雪说,“太早认定某个事实,反而会误了你的判断。”
这曾经是师兄教导他的言语,要他面对任何事时,都尽量抽离出自己的情感与立场,以免被情绪左右了结果。
他转回来教萧竹月,自己也觉得有些恍惚。
但这一套确实对他自己很管用,萧竹月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种冷淡的表情。
“先不提司寒是如何得到药方,”宁晚雪问道,“他配这种药,到底有何目的?”
素蝉摇头,她对司寒并不了解,只说:“我远远观望过这位公子几回,他虽然总是一副懒散模样,但根骨极佳,想必用不上这种药。”
“不是自己用,那就是给别人用。”宁晚雪想了想司寒来往的朋友,除了师兄,就剩洛扶桑了——洛扶桑就更不像了,他恨不得一辈子就在师门里,各种秘境与奇遇从来不见他的身影。这种人,应该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决心去争这极端痛苦的修炼之机缘。
素蝉道:“如果他是给别人用,那么这个人,不仅需要极其信任司寒,还要有极强的意志力与坚韧到可怕的决心,才能克服这种药带来的灭顶之痛。起码,你们的师尊做不到,他名下弟子最爱让武,但他试药之时的决心,也无法抵御这个程度的痛楚。”
“到底有多痛?”宁晚雪实在是有些好奇了。
素蝉看他一眼,说:“此药本身无名,而与枫霞苑不死灵药相融之后的药物,我为它取名——”
“涅槃。”
“身化灰烬,浴火重生。”宁晚雪瞬间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他略带入想了想,不由得苦笑,“倒是从过程到结果,都十分贴切的名字。”
“如果,”萧竹月突然道,“司寒并不是想把涅槃,用在人身上呢?”
宁晚雪微怔:“竹月?”
萧竹月说:“涅槃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却也在痛苦中不断淬炼经脉,只是一般人禁受不住此等痛楚——换而言之,只要受得了这种痛,便能毫无顾忌地用药,是么?”
宁晚雪隐隐察觉到他的想法接近了师兄,他当年只是担心在“涅槃”上所耗费的资源会让同门心理不平衡,师兄想到的却是此药流传出去,会引来更多人的觑觎——他们的想法不同,前者从未想过有人敢于用药,后者却觉得有的是人想要用药。
萧竹月也正是这样的想法,他与师兄本就是同一个人。
素蝉迟疑着说:“理论上来说,如果有人能撑得住,那此药于他而言,当真是无上圣品。”
萧竹月道:“如果真存在这么一个人,他习惯了疼痛,身体愈合能力远远超出常人,若是再有什么仇恨与信念支撑,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饮下涅槃……”
他与宁晚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夙焱。
准确来讲,是夙焱的体质。他对疼痛不屑一顾的态度,惊人到可怕的恢复力,他甚至还身处在九洲,力量天然会被异界镇压一部分。
徐让武毕竟是未经殊死战斗的年轻修者,奚华也未必受过太多痛苦。但魔域那些常年战斗,不死不休的魔族不同,“涅槃”要是落在恢复能力极为强大、又对痛苦十分麻木的魔族手里,断筋销骨之痛的难题便迎刃而解,就会发挥出它真正恐怖的药效。
“但是与长公主实力相当的魔族,也不多了。”宁晚雪喃喃道。
素蝉疑惑道:“长公主是谁?怎么又扯上了魔族,你们想到了什么?”
萧竹月望住他,倏尔一笑:“这等强大魔族屈指可数,肯定会与魔尊有关,你不妨猜一猜,是想为他复仇的,还是想找他寻仇的?”
宁晚雪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当年与师兄打机锋,绞尽脑汁对弈的时候,道:“这我怎么能猜,你想到什么就直说。”
“赌一下吧。”萧竹月淡淡道,“司寒留下的除了这张药单,不还有一样东西么。”
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我已经中招了三四天了,昨天刚退烧,希望感冒不要再加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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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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