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跟我可真像，咱们俩要是有了孩子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吧。”
龚暮春已经懒得应对崔念歌的疯言疯语了：“不像，完全不一样。”
“是吗？那说明你对我了解颇深，在你心里我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说完了吗？我要去送他们出发了。”
“诶，心里没我啊。真是一段痛彻心扉的误会。”
终于摆脱了好不容易抓到机会缠着他的崔念歌，龚暮春走向站在门口的弟子们。
“师尊放心，徒儿一定照顾好师兄弟。”步生蔓拿着地图站在最前面。
“徒儿出门在外会时常想念师尊的。”余朝焠挥挥手。
“不管离开多久我永远都最爱师尊了，不用担心我移情别恋。”夏灼之眨巴眨巴眼。
人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是真的不像。
但是，超想出去打打杀杀怎么办？
……
菘麦村的百姓最近过得不算太平，出逃的零散魔修越来越多，即使超过九成的魔修坚定地认为冷处理是最好的方式，但总有人坐不住。
地下、洞窟、河流、海洋……能捕捉到的生物几乎耗尽，气血太稀缺了，互相残杀太严重了，亲人或失控或死在自己面前，与其继续注视这种惨状，为何不直接发动袭击，抢夺地盘？
说什么等待时机，不过是自暴自弃的借口。
于是，激进的魔修们在菘麦村附近徘徊着，巡山的人刚走就开始在村庄烧杀抢掠。
魔修消息灵通，百花谷向恒山派求助的消息很快被传到了恒山派附近的魔修耳中，于是在村落附近虎视眈眈的魔修换成了德高望重的魔修长老和一个没什么排面的小魔尊。
步生蔓理所当然地陷入了纠结。
“大师兄呢？”夏灼之回头正想戏弄一下余朝焠，却发现站在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
“真魔大人，这是我们孝敬您的一些东西，希望您在仙山上过得好一些……”
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和莫名其妙的糖丸，太假了。
“给我就行了，我知道这是什么。还有别用敬语，我不喜欢。”余朝焠接过苦果丹，直接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上次在这里被强行喂药的感觉很不好，这次他决定自己吃。
魔尊年纪不大的样子，也许这片地方的魔尊是子承父业。小魔尊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生怕真魔第一个杀他。
年纪大一些的魔修长老则是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夸张的反应，因为苦果丹只能让他回忆起自己在这个时空的记忆，即使加了阴阳菩提叶筛选，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被移植和被师尊责罚的片段。
虽然确实很疼，但还没到让他绝望入魔的程度，并且回忆自己的过去还能让他神智清明，是个好东西。
魔修长老意识到自己急功近利，赶紧给自己找补：“真魔大人啊，您也觉得这些事早些解决了比较好吧。至少我们希望在魔修全部消失之后这世上仍有人的存在。”
这也同样是他余朝焠放弃的原因。
无论是将魔修变回凡人还是清除所有魔修，按如今的情况他们都只是零散的人类个体。
数量太少了，一座山头只有数十人，一片村落只有十几名村民，魔修的领地看似庞大，但经过长时间的厮杀，状况完全不比前二者强。
而在牲畜短缺的同时，一旦魔修消失野兽便会迅速增长，极少数的凡人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更何况是习惯了法术的修士。
“真魔大人？”
“等我入魔再说吧。”
等师尊飞升完成就入魔结束这一切。
等余朝焠回到菘麦村时天色已晚，师弟们也决定现在此处休息。
“对吧，我超厉害的……大师兄终于舍得回来了？”夏灼之提着一个魔修的脑袋，身后是面色惨白的步生蔓。
“刚才……去周围探了探路，结果遇到了魔修，顺便把他们解决了。”先扯个慌。
“哦，我刚才也去杀了几个魔修。”夏灼之甩了甩手里的脑袋，吓得步生蔓连连后退。他看起来没有信，但也不打算追问。
“二师兄入道这么久居然连尸体都看不得，实在是脆弱。以后跟魔修打起来了怎么办？”
村长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夏灼之转过头。
“所以说你就带着他们上山呗，之后怎么办之后再说嘛。走不动的就优胜劣汰咯，不走你们都得死，就这么简单。”
都聊这么多了。
“这样吧，你们先休息，我御剑送他们上去。”
“大师兄还会御剑？怎么师尊没教我啊。”夏灼之挑挑眉。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根本不是师尊教的，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大师兄不休息明天没问题吗？早知如此我也该在出发前学会御剑，这样就能和大师兄一起……”
“没关系没关系，御剑本来能用到的地方就少。除了山门再飞就会显得招摇，在门内又没有飞的必要，多学这样一门没用的技艺才是浪费时间。”
最先送走的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孙女，行李搬走后房间空了下来。平日里表现得对步生蔓万般嫌弃的夏灼之此时却极为反常地要求和步生蔓住一个屋。
结果当然是步生蔓会被夏灼之烦一个晚上。
龚暮春看到余朝焠的时候是惊喜的，但只持续了一瞬：“你师弟呢？”
大致说明了情况，龚暮春表示可以找几个会御剑的同门一起去接应，速度也能快些。
修士们到达村口时，步生蔓站在大门口。
“师尊？万分抱歉，是徒儿考虑不周，耽误了时间……”
龚暮春拍拍步生蔓的肩：“去休息。”
步生蔓不舍地看了师尊一眼，回屋去了。
余朝焠的标准微笑看上去像是在幸灾乐祸，随后转身跟上部队。
“你也去休息。”
余朝焠不舍地看了师尊一眼，不想回屋。
于是，确认了人数足够之后，龚暮春决定给自家大徒弟一晚上的离家适应体验心得时间。
但余朝焠一言不发的态度还是让他不知该怎么做。
“师尊，如果，我是说如果，您不救我魔修就会全部消失的话，您现在后悔吗？”
终于说话了，并且问出了一个十分拗口的问题。
“不后悔，因为人活在世上本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如果有呢？”
余朝焠本以为师尊会犹豫，但龚暮春看向他的眼睛，让他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即使这笑容一直都是僵着的。
“即使有这种可能，为师也依旧不会相信救一个快要冻死在雪地里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影响。在那时就该考虑到，若是放弃了你，天下依旧如此，为师还是会愧疚，会后悔。所以，你以后也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明白吗？”
龚暮春自以为语气足够和蔼可亲，但余朝焠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伸出手抓住龚暮春的小臂，将额头抵在对方肩膀，试图掩饰从双颊滑落的泪水。
“你怎么了？”在龚暮春的记忆里，这孩子从没哭过。
“这是师尊第一次用教育人的语气和徒儿说话呢。”嘴角扬起，泪水却没有配合面部肌肉的自觉。
“这有什么好哭的……”龚暮春伸手抚摸自家大徒弟柔软的发顶。
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做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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