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完全没错。
百花谷在他们赶到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没错，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
满地尸骸，土地被染成红色，植物却生得旺盛。
对于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的人还是会有些震撼的，步生蔓已经躲在他身后了。
夏灼之完全不怕，甚至上前搜刮尸体。
余朝焠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应该是夏灼之站在中间。
所以，那时查看尸体的人是他。
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灼之！回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夏灼之当然明白，这也是他研究弓弩器械的原因，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箭头离目标多远时可以一击毙命。
听到声音的时候，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稍微侧身，眼睁睁地看着毒箭贯穿左肩。
“灼之！呃……”步生蔓刚迈开步子就被余朝焠一脚踢开，躲过背后射来的一箭。
夏灼之跪在地上不动了，也许是和野兽相处的时间太长，思维方式也和动物更接近：受伤了就该祈祷快点解脱。
余朝焠俯身翻滚，一把捞起夏灼之扔给步生蔓：“带他走！”
魔修们确实不会伤他，但万毒谷的魔修已经违背了魔修的承诺进攻修仙门派，对他两个师弟下的是死手。
毒蟒和毒蝎是万毒谷弟子常见的宠物，毒蟒即使收益不高也算是气血来源，于是出现在他们中间的只有成百上千的毒蝎。
此时的余朝焠才意识到自己太自大了，这些杀疯了眼的万毒谷弟子本就是为了活下去才攻击百花谷的，自然也不认他这个真魔。
而现在的他，即使百毒不侵，也根本没有能力应对这些会魔修。
比这更糟糕的情况是，他和师弟们被隔开了，而步生蔓正试图冲过来拉他。
夏灼之终于清醒过来，从步生蔓身上跳下，扔出一条带钩子的麻绳。
毕竟多了几年的相处经历，余朝焠完美配合夏灼之的动作，抓住铁钩，只不过稍微抓偏了些，钩子直接刺穿了手掌。
左上方飞来的毒镖对准了夏灼之的右臂，他迈开步子准备将绳子向左甩出，如此既能拉出余朝焠也能躲过毒镖。
但站在他身后的步生蔓看不见他的动作，夏灼之每招每式都出其不意他也无法预料，只能看到一支飞来的毒镖。
他的师弟已经中了一支毒箭，若再中一支毒镖，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步生蔓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他对毒功完全不了解，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伸手抱住夏灼之的腰往后拉。
两人一起摔倒地上，先写摔下身后的峡谷。只听见“啪”的一声，绳子被毒镖切断，随即魔修从树上、山下、天上汇聚。
余朝焠换左手持剑，挥出一道剑气，却不是攻向魔修，而是将两个师弟一起掀到了峡谷对面。
“咳！”步生蔓先撞在一块巨石上，随后又被夏灼之撞了一下，吐出一口血。
还好没从后面的山坡滚下去，不然路上又要撞上很多碎石和灌木。
此想法才从脑中浮现，步生蔓就感觉后领被提了起来，两支箭插在他刚才的位置。
但他无暇思考发生了什么，因为失重状态仅持续了一瞬，接下来就是连续的翻滚和眩晕。
当然还有他刚才看到的碎石和灌木。
夏灼之本就熟悉山路，加上轻功了得，在山林间穿梭如履平地。
步生蔓不太好受，除了一路上的磕磕碰碰擦出的伤还有最初那两下内伤，让他躺在草地上有些喘不过气。
魔修看上去没追上来，夏灼之缓缓走到步生蔓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下手太重了，夏灼之的臂力并不算强，但是这巴掌是用全力打出来的，步生蔓脑袋晕乎乎的。
“起来。”冷峻的声音，确实是从夏灼之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可步生蔓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以前夏灼之生气也不是这样的。
不对，他知道的，这明明是夏灼之第一次在他面前生气。
步生蔓试着站起，蠕动身体肢解，却只能听见清脆的断裂声和刺耳的摩擦声。
走不了路了吗？
“麻烦。”同样的，这是夏灼之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厌恶神情。
步生蔓不怕母亲，不怕组长，不怕师尊，如今却看着渐渐走向自己的师弟心里犯怵。
衣服的领子已经完全被磨碎了，没有任何下手的地方。
“你这条腰带是你们族里的什么宝物吧？牢吗？如果我把它绑在你的脖子上，能把你拖回去吗？”
“不要……”
最后夏灼之还是大发慈悲地把步生蔓背回去了，他自己是不认识路的，就算有地图也看不明白，如果没有步生蔓他一个人也回不去。
恒山脚下。
“累死了！你怎么这么重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现在还有脸要我带你上山？”
被扔在地上的步生蔓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发出呜咽声。
“没关系的，实在不行，就把我丢在山下吧。没能完成任务，也没保护好大师兄，我本就无颜再见师尊了。”
“嘁，不长脑子的蠢东西。你说要是有人发现你死在这里以为是我抛尸怎么办？”
步生蔓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了，思维好像也逐渐远离灵魂，然后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告诉他，不是你。”梦呓般的气音，在并不寂静的山林里无法清晰地传达到位。
眼前的光线好像明亮了一些，是被翻面了吗？不，更像是被踢了一脚。
随后光线又消失了，彻底消失了，他是被埋起来了吗？
好过分啊。
不对，一点都不过分，这里也许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抛下一切责任，选择逃避，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娘不让他和族里的坏孩子交朋友，因为那样会学坏，学坏之后就不会听父母的话了，也会变得一事无成。
那么他现在算是学坏了吗？
如果是的话，好像感觉也还不错。
那么，他和夏灼之算是朋友了吗？
巨大的石块挡住了风声，于是再没有声音能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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