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照破寒夜,曦光落在苍白的雪地,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路长晴站在山头,眉眼低垂。
那张娇艳魅惑的面容,冷淡疏离。
她俯瞰着山脚下,那稀稀落落的黑点。
人影浮动,有人举起刀剑,寒光乍现,红艳艳的血色染透苍白的雪面。
“林婆!”
林婆猛地咳出一大口血,目光呆滞。
“林婆!灵神为何还没有将成仙的秘诀告诉我们?是不是你在背后做了什么!”
男人一把推开搀扶林婆的刘姨,用力拽住林婆的衣领,往日里沉稳深不可测的老者,此刻满目苍凉,她眼神轻飘飘掠过男人,讽刺性地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果然是你!”男人面目狰狞,双眼赤红,挥舞着拳头。
柳姨见状,急忙挡在林婆身前。
男人粗大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刘姨身上,林婆倏然大笑起来,这一声,引得所有人投来目光。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敢笑!”
“她一定是独吞了灵神给的成仙秘诀!”
林婆静下来,冷声:“我为何不能笑?临死之前,为何不能笑?这天下之大,为何不能容我笑!”
男人闻声,下意识后退一步,但下一刻,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慌乱,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强硬下心,将下巴一抬,故作不屑:“我们倒也不是非要你的命,只要你将秘诀给我们,我们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
面对男人这番惺惺作态,林婆哼了声,咽下喉头的血腥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得了吧,收起你这副嘴脸!”
刘姨也没想到她言辞会如此激烈,一时之间,脸上布满了担忧。
“你!你找死!”
“别说你死我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林婆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有人会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连忙追问。
“你什么意思?”
“灵神放弃了我们,她走了,但柳琢光没死。”
闻言,在场众人面色均现煞白。
灵神走了,柳琢光没死。
没有谁还会护着村子,很快就会有修士来处理她们。
“不,不……还有个办法。”男人抬起脸,目光灼灼,言辞激动,“我们可没背叛路长晴,更没将柳琢光送入庙里,都是你们做的!”
闻言,有人眼中迸发出精光,当即附和:“没错,都是你们做的,只要杀了你们,我们也算给仙师报仇,对仙门有恩,到时……到时说不定他们还会感谢我们,将修仙法子告诉我们!”
人群中,一道道精光亮起。
林婆枯槁的手指抚上眼角,眼角处一道道皱纹像是枯树的皮。
“你们当然什么都没做……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就什么都得到了,哈,我活了五十年,操劳一生,抵不上你们一出生得到的哈哈哈哈!”
她痴笑着,眼角逐渐湿润,低声叙述着。
“我自幼便想逃离这里,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可那样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却因为贪欲生生放弃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数吧。”
刘姨泪如雨下,她心底隐隐察觉出了不对,面对男人们热切的,如在看羔羊的眼神,她死死抱住林婆,林婆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刘姨死拽着她的那只手。
接着,她昂首,灰白色的发散乱开,被雪水打湿,甚至还有几缕贴着皱皱巴巴的皮肤,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浑浊陈旧的眼珠在眼眶幽幽转动,嗓音啁哳难闻。
“仙师,我愿以死谢罪!只求你能一视同仁,平村之中,无人无罪!”
“什么人!”
人群霎时骚动开来。
刘姨先是恐惧地看向天际,又似想明白了什么,认命低下头,闭上双眼,将所有的呜咽声吞入腹中。
“仙师!你莫要听这疯婆子乱说!她们可是亲手将你推入那妖庙中,你可不能忘了啊!”
从灵神转为妖庙,变脸程度堪称奇快。
“是吗?”
这声音,清洌如碎玉落盘,顷刻间将所有人都目光引去。
曲折柳身负古琴,面容俊逸清朗,眉眼温和如玉,身姿清隽挺拔,他无声伫立在房顶,不知已围观了多久。
他身影微动,霎时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后又倏然出现在林婆身后。
林婆不顾身子,俯身叩首:“仙师!”
“你方才说什么?”
“我愿以死谢罪!求仙师定要将他们一并杀了!”
曲折柳故作不明:“为何,你们可是同村乡亲,邻里之间,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啊?”
“仙师!”
曲折柳无奈:“你瞧你,我才说了几句,你就急了。”
“仙师慈悲,求您……”
“慈悲?”曲折柳笑说,“慈悲在你们这似乎不是个好词啊,慈悲之人,必死无疑,不是吗?”
刘姨猛地跪下,学着林婆的模样,叩首在曲折柳身前:“仙师,求您了!”
“你们倒是……”曲折柳想了想,轻吐出一个词,“惺惺相惜。”
“仙师,莫要听她们妖言蛊惑!都是她们动的手,这群人定然是被妖物迷了心智,仙师,赶快动手吧!”
曲折柳点头:“有道理。”
说话的人还来不及高兴,便觉得喉咙一阵僵硬,他嘴唇翕动,霎时倒在了地上,血水流了一地,顺着白雪蔓延直曲折柳脚边。
曲折柳目不斜视,眼眸依旧温和。
“求您……”
见状,刘姨还以为有希望,猛地抬眼,却在对上曲折柳目光的一瞬间,声音小了下去。
林婆幽幽开口:“仙师,若您愿意,我可以将那妖物的去向告知您。”
“我不需要。”
“您不需要,有人需要,那位柳仙师,一定会需要的,您不能自顾自下了决断,柳仙师,一定会同意的。”
曲折柳眉眼一如春风,和煦安然,闻声,他故作思索,半晌,他笑了下,开口的刹那间,让林婆如坠冰窟。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要求琢光呢?凭你害死路长晴,凭你将琢光推入妖口?”
林婆心沉下来,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死死注视着曲折柳。
“您不能,不能这样……”
“当然不会是我。”曲折柳说,“这件事涉及妖、人、修仙,三界之事,非我一人所能决断,别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了。”
说罢,曲折柳抬起眼,如墨般的瞳孔越过层层阴翳,落在尽头的山顶。
指尖灵力无声流淌,化作一道道丝线,无声无息间,将村子包围。
这下,就没人能离开村子了。
山顶处。
路长晴抬手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她垂下眼帘,不言不语。
面对这群忘恩负义,将她推入深渊的乡亲,路长晴神色始终平静,她想起自己返回故乡时的喜悦,想起得知蝶妖时的愤怒,想起带领她们离开时被匕首刺入身躯的绝望,想起无数个处在花田时的迷茫愤恨……
她想到很多很多事情,可如今处在这具身躯,路长晴竟是一点都体会不到那时的情绪了,这恐怕就是夺舍的后遗症吧。
路长晴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氤氲至半空,在曦光的照射下消失不见。
寒风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娇艳的容颜清冷疏离,停了片刻,路长晴视线向远处眺去。
修士的气息好似近在咫尺。
她阖眸,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身,衣袍随风高扬,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
关栩站在破败的草屋内,仔细擦拭着大刀,小猫紧紧贴着他的肩膀睡觉,于是关栩擦拭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一道人影遮住阳光,他头抬都没抬一下。
“来了。”
“下雪了。”
曲折柳将背后的琴包取下,轻拍掉上面的落雪。
“下点也好,这村子可不干净。”
小猫被两人的交谈声吵醒,跳下关栩肩头,又自顾自寻了处睡。
见状,关栩“哎”了声,无奈看向曲折柳:“你刚才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寻魂。”
“啊?寻谁的魂啊,莫不是那蝶妖还有残魂存世?”关栩神色瞬间认真,连带着拭刀的动作都停滞了。
曲折柳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将怀中一块极小的石头取出。
“不是,林秀的。”
“林秀?”关栩听不是蝶妖,刚松了口气,又听曲折柳口中吐出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眼中顿时茫然起来,“林秀又是哪位?”
“林秀就是林秀。”
答非所问。
关栩撇了撇嘴,倒也没继续追问林秀是谁,目光落在他手里那块石头,心底霎时觉着眼熟。
“你这石头是什么法器吗?”
“是啊。”曲折柳坦然承认,“她以魂为刃,刃杀,魂散。”
关栩闻言,思索片刻,对林秀是谁,倒也有了几分推测,他不免唏嘘:“真可怜。”
“嗯。”
“那你这是?”
“她死后被封在井中,是自己挣脱着出来的,与她们不同,我也只是投巧,没想到那井中还真有几片无智残魂,带回来稍作滋养,日后才好轮回。”
林秀与蝶妖手下其她鬼物不同,她是自尽后被封在井中,自己拼死挣脱出来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的魂魄被撕裂为二。
主魂的林秀刚一出来便被蝶妖关押,次魂的林秀则是失了灵智,浑浑噩噩留在井底。
关栩一脸怀疑:“听起来可不太好办啊,这么费劲巴拉的,你是图个什么?”
曲折柳手上动作一顿,他轻叹一口气。
“我可不想做讨厌鬼。”
都哭成那个样子了。
不做点什么,绝对会被讨厌的。
关栩难得见他这副哀叹的模样,陡然笑了起来。
“什么讨厌鬼?”
柳琢光缓步走入屋内,一进门,小猫便轻快地跳了过去,蹭着柳琢光的裙角撒娇。
关栩醋溜溜道:“小咪还真喜欢你啊。”
柳琢光眉眼轻弯。
“联系好了?”
“嗯,师门说已经派人过来了,我联系了其中一位师弟,估摸着刚好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嘶,那还真凑巧啊。”
柳琢光轻抚着小猫,点头,不语。
顿了顿,她又抬头,好奇道。
“所以说,你们方才在谈论什么讨厌鬼啊?”
关栩下意识看向曲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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