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序脸颊微烫,实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她本以为自己装了一路又藏了一路,好歹能让对面打消不少疑虑,怎料从始至终,伍味子压根儿就没信!不仅对她做的事了如指掌,还陪着她演了一路,还自顾自默默看着她瞎蹦跶……
二人隔空对视一瞬,又尽皆收了视线。伍味子垂眸盯着杯中的茶叶,等着某人好好冷静,不再多言。须臾,萧无序又鬼祟地向他瞥去,心下寒意再起,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实在是不好,现在想想,她都是一阵后怕。
不过还好她没被抓到更多把柄,对面就算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查到她的身份。想到此,萧无序心下随着眉心一松,面上也淡定不少,果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道:“漓潇与芜茔也离得不远,我也确实去过芜茔,皆是暂留几日罢了。如何又与芜茔关系匪浅了?”这也确实是原主的事迹,她也不算是说谎。
“是吗,只是暂留了几日,竟摸透了芜茔的武功?”伍味子摇着茶杯,水汽氤氲间,瞧不清真容,不过他似轻笑了一声,“落雁少主,当真是颖悟绝伦的旷世奇才。”
话落,萧无序脑袋“嗡”地一炸,面色顿时一白,铺天盖地的凉意席卷而来。一阵乱麻,她只觉头重脚轻,竟使不上劲儿了。
萧无序缓缓靠往窗边,颤颤盯着伍味子,神色荡得厉害,视线明暗交杂,心下也越跳越快,控制不住地要跳出胸腔。伍味子仍是自顾自喝着茶,默默等着她,并未催促。
他既已然看出,那么必是对芜茔的武功招式极是熟悉,萧无序恍然,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他似乎也悄悄试探过自己。
死寂良久,萧无序终于冷静了不少,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问他道:“你何时得知的?”语气是难得的一沉。
伍味子轻声放下茶杯,抬眼朝她望来,顿了顿,回答:“早在学堂之时,你跟漆老二比武,招式里有芜茔的痕迹,虽然几不可察,但确实存在。还有你胡乱打的净心拳。”
“……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萧无序垂眸,思索一阵,心下又清晰了几分,“当时在船顶,你被我追着打,即便你早能赢我,却不急着还手,也是在试探……”说着,她望向桌边的伍味子,心下泛起一股更为浓烈的寒意。
从她与漆老二比武之后,这人便没放下对她的怀疑。哪怕她藏好了芜茔武功,以出气为借口追着他一顿揍也没能消除他的疑虑。覆灵撞船前他的假意提醒,惹得她怒出一拳,拳风微异,疑虑再起。然后是接下来的雾鸢暗号,佯装刺杀却点到为止试出她的芜茔招式……
能做到此等地步,直觉之准,思虑之深,转变之巧,还有对芜茔的熟悉,绝不会在她之下!
萧无序越想越头疼,抬手扶额,无奈一笑,道:“倘若我当真不懂那雾鸢暗号,你又待如何?”
伍味子抬眼,也轻轻一笑,道:“知道并且还敢画雾鸢,芜茔的武功又收放自如,你在芜茔待的时间不会短,若真不聪明,怕是活不到现在。”
不知为何,看到这家伙笑,萧无序便心下忐忑,头皮发麻,悄然移开了视线,略显心虚。顿了顿,她仍是不解道:“既然知我可疑,那你又为何替我隐瞒?”
伍味子如实道:“与其把你丢在看不到的地方,还不如就把你放在眼皮底下。就算我不信你,但还是信萧门主的。”
沉默一阵,萧无序真假参半,狡辩道:“实不相瞒,许久之前,我曾在芜茔流浪,为了活命,不得不学些东西。”
伍味子轻笑一声,二指轻捏着茶杯,只道:“真是巧,被霁风收养前,我也曾在芜茔流浪。”
萧无序皮笑肉不笑,道:“然后你又跑到漓潇城来求学了?”
“不可以吗?”烈日悬空,伍味子起身放下窗上的竹帘,双手交叠在前,与萧无序对视,“我也很诧异,落雁少主在漓潇待了这么些年,竟然还懂卦术。”
老弟确实提到过,算卦这种手法,漓潇城没有,似乎真的只有芜茔那边才会有。萧无序几不可察后退半步,悄然垂下眼帘,想着要如何作答。
伍味子也不急,环手绕着她转了转,道:“或许你还不知道,青岚无极与无相无形关系还不错。”说着,又回到桌前坐下了。
萧无序晃了一瞬,终于反应过来。
幻梦无极拜芜茔!
这一句说的便是芜茔城。与漓潇城一样,芜茔也有两个大门派,浮生幻梦——叠梦,以及青岚无极——霁风。
而这里的无相无形……真是许久都没有听到过这种称呼了,萧无序竟觉得有几分亲切,不由得低声道:“无相无形……相术门。”
说着,她眼帘微抬,若真如此,那相术门中定有人拥有相天相地相人的本事。而当年在芜茔,她与父亲可是相师中的佼佼者,自他们消失,相术断代,懂相术的人便隐退得差不多了,可如今竟又出现了个相术门!也怪不得老弟以为她这一身相术是在芜茔学来的了。
见她这个反应,伍味子倒觉有些有趣,问道:“怎么,你的相术不是在那儿学的吗?”
萧无序都见怪不怪,懒得吃惊了,只是在心下暗暗叹气,她可不相信这家伙就没扒她的底儿。既然骗不了他,萧无序只得乖乖实话实说道:“不是。”
伍味子眉心佯装一蹙,道:“那就奇怪了,落雁少主既有如此的本事,又知道好些年前的暗号,却似乎有些惊讶相术门的存在……”
萧无序面不改色狡辩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懂这玩意儿的,可不只有芜茔的相术门。”
伍味子眉心一松,对她这回答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反手触了触茶杯,回道:“落雁少主,确实不似传言,还是很会周旋的,倒真像是换了个人。”
他似随口一提,但萧无序却心惊不已,好在伍味子也没等她回答,自顾自继续道:“性情大变也好,换了魂也罢,既然遇上了,老实待着便好。”
萧无序听得又是一阵心虚,眼帘一抬,不由得又朝他瞥去,趁他望来之前,又匆忙收了视线,轻一抿唇,颇有些憋屈。那家伙这个反应,定是没怎么相信她,不过他这也表示不会再深究,让她好自为之。
萧无序暗暗头疼,看来她以后行事,还需更加小心谨慎才是,能离这家伙多远就离多远!最好是永远不见!!省得在这儿装模作样,相看两厌!
茶香淡淡,水汽朦胧,气氛又微妙地凝固了下来。就这么干愣着实在不是个办法,就算要出去好歹还是得吱个声吧。不过萧无序心下还有问题没弄明白,她唯二认识的两个好同窗都走了,眼前这局势又颇有些紧张,想要套话恐怕没那么容易。
而且话说回来,那些江湖子弟……似乎也不会比她知道得多。而眼前这位,可怕是可怕了些,好歹能为她解疑答虑。在心底好一通天人交战,萧无序嘴角开开合合,盯着那家伙老半天,硬是没蹦出半个字。
“想说什么便说。”伍味子手腕儿一转,指尖朝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桌面,重新抬眼望她,嘴角微挑,“定对落雁少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听他如此称呼自己,萧无序就觉头皮发麻,不过都到这地步了,不问白不问啊。顿了顿,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贼人都跑面前来了,乌霜船上的哨兵却无半反应,都被下药了?”
伍味子果真很配合,轻一颔首,轻晃着手中的茶杯,解释道:“准确的说,船上大半的人都被下了迷药。”
萧无序奇怪道:“药下在何处?”船上的人都不会简单,可一中招就是这么多人,着实有些可怕。
“窗户上。只要他们开窗,含迷药的毒针便会渗透进去。”伍味子又望向萧无序,神情依然有些不明,“所幸遇到了覆灵的小辫子,帮他们全解了。”
“小辫子常年跟药物打交道,房间里的一切自然逃不过她的眼。”萧无序轻轻眯缝起眼,“我来得晚,没中招也说得过去,可你为何没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顿了一阵,伍味子模模糊糊回了这么一句。
“是吗?针中□□,窗缝插针,这分明是芜茔的把戏。”一想到这家伙还能看出自己招式中芜茔的痕迹,萧无序更确定了,笑道,“曾经在芜茔流浪?这位霁风天才,你还真是流浪得不简单呐!”
伍味子不置可否一笑,只道:“彼此彼此。”
双方都有秘密,但毕竟算同伴,萧无序也识趣地不再多问,暗道这人不简单,一定离远些不要去招惹。认真想了想此次的情况,萧无序又道:“能掌握萧寓安的行踪,又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药下在如此隐秘的地方,对方定是有备而来。”
明知她是想打探什么消息,伍味子还是开口道:“好歹也发出了冰月宴,他们要翻脸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他这么一提,萧无序思路又清晰了几分,她道:“不论是在此君里竹林,还是在此处,对面要刺杀……这是要阻止芜茔和漓潇修好?”
“修好……”伍味子轻声念着,望向萧无序,神情玩味,“确实是修好,毕竟也是在好几年前,双方有过节。看来落雁少主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话还没落完,伍味子神情却是陡然一变,萧无序刚缓过神来,他便已经凑到了跟前,残箭一挑,箭尖便勾出了一支银白发簪。
盯着那发簪瞧了一阵,伍味子又把视线落回了萧无序身上,眸光荡漾,沉声问道:“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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