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那看守又从怀里摸出一卷图纸递过去,额上不由得渗了一层细汗,继续劝道:“他那么厉害,不也快要死了吗?这段时日,芜茔北城,我们可绝不能卷进去了啊!!”
萧无序如遭雷击,血色瞬间从面上褪尽,想要往回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
陈掌柜更觉奇怪,可不待他感慨出声,萧无序便已经拽过了那看守,逼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辛时?!”
那看守脱口道:“对……对啊,就是那个……厉害的风水相师。”
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萧无序咬牙切齿,确认道:“快要……死了?!”
那看守暗道不妙,瞥瞥一旁错愕的陈掌柜,也不敢说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看守被拽住衣领,脖颈顿时被勒得通红,喉间挤出几声嘶哑的喘息,下意识想要脱身,却在撞上对方赤红的双眸时浑身一僵,连挣扎的力气都泄了个干净。
陈掌柜见势不妙,连连上前,提醒道:“王……王兄,这……这个……”
萧无序悄然回神,松开那侍卫,当即赔礼道歉。对面捂着脖子重重咳了几声,又大口大口喘着气,哪儿敢说半个不是,连连摆手说无碍。
萧无序又道:“你手中之物,可否借我一观?”
见自家掌柜点头,那看守赶紧把手上的图纸递了过去。
在窥到图上一角的纹路时,萧无序心下便是一咯噔,随着那靛蓝的夜空缓缓展开,万千繁星尽相闪耀之际,她指节不由得握紧了。
辛时绘制的星图!
她如此反应,其余二人更是不敢吱声,直到萧无序缓过神来,把图纸还给那看守,陈掌柜这才继续抬手作请,这次终于把她请进了门。
“看茶。”
支开了那看守,二人却也并不往里走。
萧无序眸光涨红,神色仍是不太好看。陈掌柜细心地关好门,又转身酝酿了一阵,这才试探性问道:“王兄,知道那辛时?”
对面抬眼扫来,陈掌柜匆匆盯向地面,又道:“或是王兄,有重要之人在北城?”
沉默一瞬,萧无序只道:“确实有重要之人在北城,还与那辛时有不少关联。”
“原来如此……”陈掌柜恍然,不过转瞬又揉起了眉心,面色弥漫出一层苦色,“不过,你也听到了,此事……唉,怕是难办呐!”
萧无序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我与陈掌柜相识虽不过数日,但生意可没少做,也算有不少交情,我心中确有一事,那就直言了。”
陈掌柜扶起她,道:“但说无妨。”
萧无序直接道:“辛时入了主上眼,也只为竹非一人办事,行踪自是不足为外人所道。那么他的事,还有北城的消息,你们都是从何处所得?”
“这……”
磨蹭半晌,又支吾了好一阵,那陈掌柜好歹是紧赶慢赶,把自己知道的全跟她说了。
毕竟要做生意,消息便是一切。动作快些,便能捷足先登,淘到不少好处,若是慢了一步,恐怕连骨头渣子都捞不着!
何况如今的月沙关并不怎么太平,芜茔和筱翎明里暗里都互有摩擦,这生意想要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搞不好就被歹人顶着哪方的名号把货物、钱财洗劫一空。
而这陈掌柜,平日里消息灵通也就罢了,可他非但不惧付殇那帮地痞流氓,还敢明目张胆把生意做这么大……难不成是暗中有人撑腰?
似是猜出了萧无序所想,那陈掌柜挠头一笑,道:“那可是芜茔北城呐!我与那人可不曾相识,我交些钱财,他给我消息,再护我平安,这便够了。”
“王兄若是想打探得更清楚,不妨直接去问问他,不过这价格嘛……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那便有劳陈掌柜了。”
“哪里哪里……诶,这年头,想做个生意也不容易啊!”陈掌柜抬袖擦着额上的汗水,轻声叹道。
“……”
辞了陈府,萧无序便立刻马不停蹄往外赶了。循着陈掌柜所给地址,她寻到了一堵厚墙,隐于闹市,前方还有一棵繁茂的古树为掩。
毕竟是别人交接消息的地方,萧无序也不好乱碰,就在树下踩着光斑,数着时间等那北城来的传信人。
红日高挂又西移,陈掌柜所言的约定时间也已经到了,可那传信人却是迟迟未来。
既是答应了她,对面该也不会反悔……也不至于走错路吧?那人这么忙的吗?这一天是要传递多少消息?
闹市中的人来去又聚散,萧无序背手在后徘徊了老半天,脚下的石板路都快踏出窟窿来了,可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前来。
终于,萧无序心下划过一抹不妙的预感,可她不敢多想,慌忙摇头,又把那念头硬生生压了下去。
古树枝叶上承载的光晕从滚烫变为了清冷。转眼间,已是月色弥漫、星光满天。
那人还是没有来。
而那厚墙之上,也并没有什么端倪,什么暗格、机关、信件,通通没有!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堵墙,无非是要厚上一些。
萧无序垂着眼帘,神情微妙,说不清是何心情。
“啧啧,还不肯接受吗?你就是被骗了!”
那声音劈开这方幽寂的角落,冷酷中又带着不少戏谑,一语挑破道:“那陈掌柜消息灵通不假,可他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不仅如此,王道……我才得到消息,他暗中可在为筱翎办事!”
“这么大的陈府,这么多的商铺和下人,没点儿手段,你以为他是怎么养下来的?!”
“辛时此人,北城之事,他就算真有所耳闻,也仅仅只是皮毛。而你懂相术,想去北城为竹非办事,他却是能轻松打探出来,再借此随便抛出个诱饵,你还真就不挑啊,立马就上当了!”
“三千两定金呐,你也真是说交就交,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拐角后的声音越发激动,萧无序盯着地面斑驳的树影,出奇地安静。
现在想想,之前她看的那图纸,上面绘的是星宿不错,乍一看的确像辛时作画的风格,可那宣纸却是他不曾用过的,画作也少了不少神韵,根本就比不得。
而那星宿本就是辛时随手所绘,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也不是没有泄露的可能……
若那陈掌柜当真是在为筱翎办事,那么在北城中的人,可就不是什么传信人,而是奸细了!也难怪他所绘制的芜茔商路图如此详尽,那恐怕是她见过最精细的了。
唯一一次失误,便是当日抢城图的地痞流氓,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以至于他们拿了筱翎的好处却阴差阳错抢了自己人的东西,还打了自己人。
须臾,萧无序缓缓道:“我想去芜茔北城,他便提到芜茔北城;我懂相术,他便提到辛时。无论如何,总有一样能引起我的注意。”
“宁愿提早暴露也要阻止你。你与少君的赌约,他们似乎很不想让你赢,又或许是不想你去北城,看来是有些忌惮你,怕你在竹非身边说些什么……”
说话间,武阙夫终于从拐角后堪堪转出,半倚在那墙角,朝她玩味一瞥,笑道:“话说回来,若是没点儿本事,你以为王道士能在此地混这么些年?”
“他若是想坑你早就坑你了,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为何在这儿?那都是王道士担心你,让我来看着你,别死了!”
萧无序沉默不语,武阙夫仿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犹豫了半晌,才道:“那个……我之前不知道辛时是你爹,抱歉了。不过你放心,他的消息,我们都会帮忙打探的!”
狠话撂完,他又是这般放低姿态,好言相劝,武阙夫自以为自己这话说得那叫天衣无缝,就算不能立刻让她浪子回头,对面也定会感激涕零。
谁知萧无序默默听他说完,挑唇一笑,道:“说话弯弯绕绕,你无非是在帮那臭道士解释!”
如此反应,武阙夫倒是不曾想到,当即僵在了原地。
萧无序望着他,又道:“你还没有你儿子武上娆痛快,发现有筱翎的商贾压价,也不管对面是何来头,袖子一撸就是揍!!你连他都管不着,又凭什么来管我?”
武阙夫一哆嗦,被她这么一吓,真怕那兔崽子揍了什么不该揍的人。
“你……”武阙夫想了半天,也实在是哑口,又急着回去收拾烂摊子,只道,“自己看着办吧!”
气跑了那碍眼的家伙,萧无序心下一舒,转眼间,却是更难受了。她拖着步子往外走,不知不觉间,脚下的羊肠小道竟格外熟悉。
此路,能回木叶星龛。
萧无序心下更是一沉。夜色笼罩,四下无人,她朝树干上一瘫,望着漫天星斗,突然想起一事,精神一提,左右摸着身上的锦囊。
辛时当日给过她白、蓝、青三个锦囊,让她按顺序开,想开便开。
当初离开木叶星龛之际,她便开了一个……
萧无序目光落向那蓝色的锦囊,沉默少许,还是解了上面的红带,取出里面折好的纸条。
纸上的字也是模糊泛黄的,仅四个字。
“离开芜茔”。
“……”
盯着那纸条上下左右前后瞧了好一阵,萧无序也没再瞧出什么端倪。末了,她忽地一笑。
第一个白色锦囊,让她去赚钱,到时离开芜茔也有路费。而她也确实出来赚钱了,不过除了赚钱,她也做了不少事,如今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这第二个锦囊,竟直接让她离开芜茔。
仅仅是在芜茔赚钱凑离开的路费,她便碰了满头包,若真顶着压力强留下来,她还不知有多狼狈呢!
那辛时是想这般提醒她吧?
可都吃了这么多瘪了,半途而废,实在可惜,萧无序怒火上涌,正要一把拧开那最后的青色锦囊,挣扎片刻,还是忍住了。
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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