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懵,萧无序更懵,好容易才拽着伍味子站起,都顾不上装残了,盯着头顶的血月,再偷瞥向高台之上,暗道不妙。伍味子也难得杵在原地,垂眼望着她,眸光随着流丝忽明忽暗。
双君的传言……
愣了一阵,二人终于意识到彼此还黏在一起,神色微异,刚一分开,那血色光束便消失了,重新变得澄澈清明,光影再次流转,火焰重新跳动。
“乱、臣、贼、子。”阿蛮铁青着脸,牙都快咬碎了,一字一字蹦出来道,“给我拿下!”
怒吼声破开重重私语,在空旷的石城中回荡,火焰都为之一颤,而冰月依旧,翻涌着的冷光薄薄铺展开来,朦朦胧胧,如水似雾,让人看不真切。
闻声,早就蓄势待发的芜茔士兵从四面迅速围来,纷纷亮出刀刃,把宴席里一层外一层堵得水泄不通,刀身与刀鞘“唰唰”摩擦,听得人浑身哆嗦,极为不适。月光受阻,取而代之的是四起的寒光,和着无数饿狼般的凶狠目光,齐齐刺向了席间。
众宾是再也坐不住了,纷纷离座,惊呼磕碰声四起,好好的宴会顿时又被搅得乌烟瘴气。
冷静下来,萧无序却意识到了不对,仰头望天,视线在夜空中一通扫,不多时又落向了高台之上,眯缝起眼,似想看清什么。而伍味子却似听不见一般,无甚反应,只是在身后悄悄注视着她,欲言欲休。
小辫子,白镜愠色渐浓,纷纷起身,凝神戒备。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竹茔却突然道:“退下。”
主上下令,众芜茔士兵只得老实下来,停在原地,却纷纷朝高台投去一瞥,他们没明白主上这是何意。见他们无动于衷,竹茔眉心又凝起了一抹怒意,一甩袖子,提高声音道:“我说退下!”
底下空气凝固了,明明有黑压压一群人,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如此,众士兵果真退下了,不过却并未收回手中的刀刃。
“主上!”阿蛮跪地,仰望着竹茔,眸光闪烁,“你忘了那传言了吗?”见此,闻沙收回视线,也缓缓跪了下来,却并不言语,默默等着竹茔的决定。
“若真如此,那我为何要怕!杀了他们,岂非心虚?”竹茔注视着摇曳的光束,面色依旧难看,不过神色却异常坚毅。“我竹茔从不怕对手。何况是敌是友,日后自见分晓。”
“是友,也许会是知交。”竹茔眸光微转,重新注视起场心之人,喃喃道,“是敌,那你们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须臾,他深吸一口气,负手面向宴席,沉声道:“今日冰月宴,是我准备不周,心意不诚,惹怒了上天,闹出了这么个笑话,让诸位见笑了。”说着,朝众人行了一礼。
须臾,竹茔站直身,轻笑一声,又道:“不过,惹怒他又如何,我可从来不信这些。将来如何,那便走着瞧!”
“主上!”阿蛮仍不死心,“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如果真有,那也不是你我能阻拦的。”竹茔停住脚步,微一侧首,咬牙道,“我竹茔也不屑趁人之危,要争要打要杀,沙场见真章!”说罢,也不顾阿蛮劝阻,毅然离去。
闻沙朝着竹茔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随即缓缓站起。阿蛮知道劝说无果,正欲一不做二不休,就听闻沙抢先道:“没听到吗?主上说退下。”
“你……”阿蛮又气又憋屈,正好一通怒火没地方撒,某人就急急忙忙撞了上来。
“主上是何脾气,你比我清楚。”闻沙提醒道。
阿蛮却道:“为了芜茔,纵是一死,又有何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你堵得住天下人之口?”闻沙叫住还欲下令的阿蛮,“况且一个预言而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这样做,倒是陷主上于不义了。”
阿蛮握住刀柄,浑身起伏得厉害,愣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瞪了瞪底下那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转过身去,又向闻沙身投去一瞥,警告味儿十足,怒哼一声,也离去了。
主上、阿蛮离开了,芜茔士兵也悄然退下了,光束仍在,零零散散地落在空地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底下却再次躁动了。
“莫非真的是主上不诚,惹怒了上天?”
“所以这两人不会真是那什么双君吧?”
“主上也真是,换成我,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扣下再说!”
“那可不一定啊,表面说不杀,暗地里……”
“诸位,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吧。”闻沙高声打断他们,下令道:“来人,送客。”
芜茔士兵让出一条道来,领着宾客依次退场了,不过看这领路架势,这是不打算把他们分在一起。也罢,情况特殊,跟他们一起走,尤其是与伍味子同行,确实更惹人注意。
混乱中,萧无序朝他低声道:“保重。”伍味子也在注视着她,沉默一瞬,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不多时,宾客全部离场,宴席顿时空荡下来。闻沙却并未急着离去,仰头眺望夜空,神情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落脚地离宴席有一炷香的路程,数座小楼交错纵横,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门前挂有灯笼,一盏接一盏,倒也亮堂。刚才情况紧急,加之人多眼杂,萧无序倒忘了寻那紫铃姑娘。
就算不知她有何目的,盯着点儿也是好的,她之前怎么就忘了呢!现在好了,让她到哪儿寻人去?
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轰得众人猝不及防,现在都没缓过来,加之有人眼神好,认出了她,更是一阵窃窃私语。萧无序被这些家伙嚷得脑袋疼,趁人不察,悄声溜去侧道,三两步上了楼,选了间靠里的屋子,关上了屋门。
有灯笼和月光透入,虽不至于全黑,但也黑得可怕。萧无序并未去点灯,只是靠墙而站,盯着石墙上来去的人影,听着如潮的谈话声,心绪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嘈杂声总算消失了,她心里有事,本就没什么睡意,现在火光幽幽,鬼影惶惶,黑得压抑,静得可怕,她更是睡意全无。
如果芜茔人如此相信双君传言,那么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虽然竹茔嘴上说着不计较,但是真是假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且就算他不计较,阿蛮一行人估计也会耿耿于怀,派人把他们捆了杀了顺手再制造个意外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他们身处芜茔,着实难逃。
这样待下去不是办法,无论如何,得先逃出去!在这儿待着,保不齐何时就被包饺子了。还有其他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想罢,萧无序贴着房门靠了一阵,确定外面无人无声了,这才轻手轻脚开了门,可刚一开门,眼前就出现了道人影,她一个哆嗦,刚欲关门,却又顿住了。
一来是怕欲盖弥彰,不打自招。二来……那人怎么有些眼熟?就这样,半合上的门又被她缓缓打开了。
“是你?”借着微弱的光亮,萧无序认出了来人,可不正是那紫铃姑娘,已经重新换上了那身紫色纱衣,依旧是面纱蒙面,露出的双眸澄澈明亮,明艳又神秘,她一时竟也看得呆了。
“去找人?”紫铃把她上下打量了几番,直接开口道。
萧无序心下一颤,随即挑唇道:“想出来看看月亮,既如此……还是算了吧。”说罢,便要关门,谁知紫铃一把抓住门沿,拦住了她,压低声音,快速道:“想找他们就跟我来,芜茔地形复杂,守卫森严,别说找人了,你连出去都困难。”
萧无序眉心轻蹙,不解道:“之前我好说歹说你都没停手,现在又为何帮我?”
紫铃急道:“谁说我不帮了!我问你,我跟你说什么了,还记得吗?”
见萧无序不答,还是不太信,紫铃哼道:“我说有人让我动手,注意是动手,又不是真要杀了他!”
萧无序仍是不解,问道:“既是试探,点到为止便可,你最后又何必……”
“谁让你如此难缠,害我老半天完不成任务!便只好使出那招了,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嘛,如此一来,我也不算言而无信!”说着,紫铃嘴角微颤,别过头,移开了视线,嘟嘴道,“我又不知道你竟会那玩意儿,害你差点儿暴露,对不起啰。”
没想到竟是如此,萧无序松了口气,微笑道:“没关系,你不是来将功补过了吗?”
闻言,紫铃又闷哼一声,转过身,双手环胸,道:“还有啊,你是真的格外可疑啊。明明久居漓潇城,却会两仪录,还懂得芜茔十七代暗号。”
不待萧无序忽悠,紫铃自顾自接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多嘴的。”
萧无序哈哈道:“是吗?那紫铃姑娘对自己背后之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紫铃自然听出了她背后的意思,回道:“闻沙只是让我帮忙,说事成之后,告诉我一些少君的事。各取所需罢了,我可从来不受谁束缚。”
萧无序笑容一顿,倒真是好生一愣,她确认道:“你就如此把闻沙卖了?”
“那又如何,他让我帮忙,我好歹也算帮了,也就当……欠你们一次,现在就帮帮你好了。”说着,紫铃又转了回来,神色恢复如常,“而且你要是去查他,查到我想要的消息,可要记得告诉我,我信不信再说。”
萧无序笑道:“好,同意了。”
“我只是告知你一声,可没求你。”紫铃又嘟起嘴,随即朝她一招手,“随我来吧,以我对阿蛮的了解,他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们。”
萧无序眉眼带笑,回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走了几步,紫铃又倒了回来,回头道:“哎哎哎,不过先说好,你要是跟不上,被芜茔士兵抓去了,我可不管啊!”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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