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序嘴角轻颤,心下微窘,查他,倒确实是真。毕竟在老弟的叙述中,这家伙从芜茔城来到漓潇城,嘴上说着求学,可半路杀出便把勤勤恳恳的漆老二甩了好几条街,求学什么的分明就是借口,更像是为了掩盖别的什么。
而不久前那迷林绑架一事,好巧不巧的,这家伙又玩起了失踪,实在是格外可疑。不过事实证明,是她多心了,不仅如此,她还查到落雁和霁风一门世代交好,还并未因两城间的微妙而疏远。
“同样,礼尚往来。”伍味子语气淡淡,似乎真不觉有啥,悠悠向萧无序望来,“落雁没秩序,百闻不如一见。”
闻言,萧无序倒是微微一愣,终于不是跟着某人“有序有序有开始”地瞎叫了。没秩序……听着倒是比“没开始”好听得多。
正默默感慨着,伍味子话锋突然一转,单刀直入道:“萧寓安这次确实不希望你跟去,还托我们帮忙,劝你回去。”
萧无序仰头望着那道黑影,挑眉浅笑,道:“若我非要跟呢?”
伍味子呵道:“那便打回去。”
闻言,萧无序笑容微裂,他说得随意,但不知为何,竟给她一种不怒自威的错觉,心下微骇,惊道:“你动手?”
伍味子道:“你也可以让苏寄安动手。”
“……”
他说得直白干脆,萧无序毫不怀疑她若说“不”,对面便会果断动手。而且……没把握能赢过他是一回事,怕露馅也是一回事。
“……伤了和气多不好,而且我若是伤了,讹你一番更不好。”沉默一阵,萧无序叹了口气,似是妥协了,“行吧行吧,你告诉我萧寓安去了哪儿,我去等他。”
伍味子指尖在岩石上轻轻点着,闻言,抓了颗石子,朝前一扔,道:“这边。”石子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线,划过萧无序面前时,她似乎闻到了一丝奇异的香味儿。
光辉闪烁,寻迹望去,萧无序视线一开,远处,有一座孤立在外的山峰,一条蜿蜒小道缓缓延伸,隔开了连绵青山层峦叠嶂。
见此,萧无序声音不由得一提,道:“惊悬山?!”桐音老弟绘声绘色的描述又在眼前浮现,“那地方险峻崎岖,光要通行,便已是困难重重,他们……去了那儿?”
那也是连接漓潇和芜茔的山脉,不过荆棘丛生,方向难辨,翻山越岭着实费时又费力,所以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小道更是荒凉得厉害。
“知道得还不少。”伍味子轻笑道,“不过你如何确定我不是在骗你?”
萧无序眼尾挤出一抹笑,问道:“虚与委蛇,对你有什么好处?”说着,她手往衣袖里一插,盯着那道黑影,细想着东拼西凑来的消息,酝酿着如何开口才能多套些话。
谁知伍味子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收敛了笑意,声音也是一冷,道:“转移注意。”
“什么……”愣了一瞬,萧无序暗道不妙,眼前的光辉颤得厉害,脑袋也越发沉重了,再然后,她眼前一花,一个跟头栽下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已是第二日,身处山脚的破庙中。天已大亮,光线透过破烂的庙顶,东一处西一处往下漏,尘埃随光飘荡,鼻间隐隐有起伏的霉味,缓了好一阵,萧无序才慢悠悠扶墙而起。
周围,自是没人了。
萧无序揉着脑袋,思绪逐渐归位,身形微动,手边却抓到个什么东西,抓来一看,竟是张纸条,她揉揉眼,纸条上的字迹逐渐清晰。
上面写道:“萧门主还说了,若打不回去,便让你跟着,但你说得对,伤了和气多不好,所以我便直接下药了。”
“…………”
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萧无序却看得咬牙切齿。
伍、味、子!!!
如此拙劣的把戏,早就被她玩烂了,不成想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她也有在这上面栽跟头的时候。
这笔账,她记下了!
不多时,萧无序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不日便是冰月宴,去芜茔走水路最近,要是去翻那惊悬山定是来不及。而之前伍味子也说要去渡口,这个方向……最近的便是东方三十里处的渡口。死马当活马医,她不妨去看看!
这么想着,萧无序又在心里把那家伙骂了好些遍,随即起身冲出破庙,提着一口怒气赶至渡口。
晨光穿透云层,时隐时现,雾气蔓延,岸边停靠的大小船只若隐若现,模模糊糊,行人来来去去,穿梭其间,更是让对岸的人看不真切。时有飞鸟穿透薄雾,又隐于雾中,只剩下水面荡漾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萧无序正穿梭在人山人海间,岸边停靠了不少船只,渔船客船货船杂七杂八都有,所去地东南西北各种各样,船夫一边吆喝,一边帮客人提行李,上客下客,忙得团团转,大大小小的身影来来去去,船只轻晃,看得她更是眼花缭乱。
又转了一圈儿,实在无果,思索一阵,萧无序找了个僻静角落,一边骂着那伍味子,一边搜出那张残破的纸条,和着身上的铜钱,直接来了一卦,摊开一看,嘴角却是一抽。
他们分开的时间和所隔距离都不远,卦象也显示得很清楚,那家伙在湖对面。萧无序拖着步子走到岸边,低头望了望湖面,红波粼粼,碎金浮动,够漂亮,应该也够深……
不就**年没好好练卦术吗,怎么就……这么差了?萧无序正郁闷叹息,一道“噗通”声顿时穿透人群,稳稳落了过来,她耳力可不差,这一听,便确定是落水声,她循声望去,果真在一艘货船后找到了落水人。
水波晃荡得厉害,可惜人们忙忙碌碌,根本没注意到。不待船夫反应,萧无序拔腿就跑,借着泊船,一路飞掠而去,三两下就翻到了那人面前,“咚”一声跳了下去。
她这一跳,可就引人注意了,上货的大人终于注意到少了一个孩子,慌慌张张赶来查看,与此同时,萧无序已经把落水的小丫头推上了货船,小丫头趴在船上,费劲儿地咳着水。
萧无序泡在水中,扒拉在船沿上,胡乱抹去脸上的水,这感觉有些奇怪,就像是撞破了什么东西,黏糊糊,痒酥酥的,整个人如坠云雾,极不真切。
凭着一种微妙的感觉,萧无序悄然转过了身,周遭的杂音顿时消散了,她的眼中只剩下对岸那艘巨船。
那船实在太大了,浮在水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晃动。巨大的轮廓穿透云雾,威风凛凛,不过对岸的行人照旧来去匆匆,似见怪不怪,又似根本没看到这艘巨船,仍是各自忙碌,无人驻足。
满湖的水雾,实则就是一个幌子,这种风水小把戏,倒是有些意思。不再犹豫,萧无序朝水中一潜,借着薄雾,一口气游出去老远,等众人围过来,便彻底找不到她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多久,萧无序便游到了对岸,拧拧身上的水,仰头望着这个庞然大物,在它面前,地面的房屋行人如豆子般渺小了。船身上有镶嵌的什么东西映着日光,与投落在地的巨大阴影一明一暗,晃得人睁不开眼。
“何人?”突然间,上方有声音传来,低沉雄浑。
萧无序一惊,转身躲到了船侧。
不过那人声音不大,也并未带有惊疑,倒不像是在说她。果然,下一刻,又有道声音传了过来,道:“覆灵。”
萧无序愣住了,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她的同窗小辫子,但她不是早就告假了吗?
萧无序微探出脑袋,向上瞥去,奈何船太高,她根本看不到那小姑娘,只瞥到另一人衣服的一角,古老深沉的铜色,复杂的纹路,典型的芜茔服饰。
“这是请帖。”
证实完毕,那芜茔人退到一侧,又把请帖还了回去,道:“好,进吧。”说完,等了好一阵,上面都未有声音传来,看来都已经进去了,留下萧无序默默头疼。
请帖……她哪有那个东西!萧寓安倒是有,但他不是绕去惊悬山了吗,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到没到?这船也不知何时会开……
萧无序越想越头疼,抬眼一扫,巨大的阴影再次覆盖在她脸上,犹豫一阵,她轻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守在入口处的芜茔人刚走开,一道黑影便腾空而起,沿着船身一翻而上,一气呵成。
一上巨船,嘻闹声潮水般涌来,三两下就把萧无序淹了,避开了芜茔士兵,却没躲过这些疯闹的江湖子弟,她也是好笑,只好一边躲闪,一边竖着耳朵窃听,竟也得到不少消息。
其一,竹茔,芜茔即将上位的第十九任主上,心思缜密目光长远,许久之前便以重利招揽能人异士,哪怕是敌方的人,也不计前嫌,煞费苦心地说服利诱,出手阔绰,看得下面的人肉疼不已,不过这也着实大大提高了芜茔的实力。
其二,妙计换利益,这么些年了,能提的建议早提了,现在翻来覆去的也就那几样。想走,也不是不行,派家中人来交赎金。毕竟当初有言在先,为芜茔马首是瞻,现在就走确实有些打脸。
所以船上除了去赴宴的,便是那些去交赎金的江湖子弟了。而“交赎金”这说法乍听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芜茔与漓潇目前关系微妙,与其放那些能人异士出来为其他人所用,不如借着“交赎金”的借口拖延下去。
加之去芜茔要过一片水域,长途奔波的,去的人多半是家中长子,这人质拿捏得确实是恰到好处。要真是如此,那位竹茔着实是心机难测,颇有些手段。
不待萧无序细想,胳膊突然一酸,被某个疯跑的家伙连带着踉跄了好些步。
“唉,对不住对不住!有机会定当好好赔礼!”话虽如此,可那家伙只顾跑了,稍稍意思意思地摆了摆手,头都没回一下。
萧无序盯着那家伙,倒是人高马大的,腰间别了把扇子,一身素衣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少年气。
身后的喧闹声越逼越近,没时间再瞧,萧无序乖巧地退到一边儿,碎发翻飞,一群人从她身前冲了出去。
“在那呢,你们去那边!这次一定把他抓住!”
“我就不信赢不了那家伙!”
“……”
乌烟瘴气的,着实不好受,不过那些家伙自顾自闹着,倒也没注意船上多出一个人来,倒也正合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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