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这么久,终于在这深山老林见到人了,又还恰好是叠梦五子中的晦,众人心下皆是一阵欣喜,哪怕是毫不客气闷头剁着烤肉的白大少主也是“嗯嗯”着惊呼出了声。
而伍味子却是默默盯着那晦,面上非但没有一丝欣喜,还有几分难以言说之感,不过一闪而逝,萧无序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说话间,晦已经寻了处吊床坐下了,枝叶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着。见青芜拿着食物和水过来了,她笑着朝一侧一挪,又朝腾出的空位一拍,也是好不惬意。
而她之前是说……请坐?
萧桐音扫视着零散分布在林间的吊床,压低声音问白笛音道:“请坐?坐到那吊床上?这是什么特殊的打招呼吗?”
“不知道,管那么多做什么。”白大少主大手一挥,又偷偷扯下一大块儿烤肉叼在嘴里,“反正她都这么说了,坐就坐下呗!”
说着,白大少主已经叼着烤肉转身走了,萧桐音下意识跟着走了几步,顿时反应过来什么,回首去看他姐,却意外与伍味子隔空对视,顿时起了几分警惕。
不过望着望着,萧老弟想说的话却是如鲠在喉,随即又是嘿嘿一笑,竟是乖乖闭嘴了。
白大少主在这深山老林中穿了这么久,又是捡石块儿又是垒石墙的,早就憋着一股闷气,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晦,自是急不可待。
而这家伙竟是磨磨蹭蹭的,大少主当下就不乐意了,三两步退回,拽着萧桐音便走,含糊道:“走啊,磨蹭什么呢!”
萧桐音后知后觉,面色大变,挣扎道:“诶,你这油手,拿开啊!你还好意思嫌弃别人?”又吵闹了一阵,这二人好歹是在那吊床上挨着坐好了。
伍味子环手在前,默默瞧了一阵,径直去了另一边。而其余吊床不是太远就是太偏,萧无序也只好把视线投向了他。
沉默一瞬,对面还是主动一挪,吊床顿时空出一半儿来。萧无序刚要坐下,稍稍一滞,又朝空处那头挪了挪,想着好歹不会挨这么近。
谁知天不遂人愿,她刚一坐下,这吊床便是猛地一松,她重心一歪,朝着伍味子直扑而去。
不出所料,二人是齐齐摔在了地上,萧无序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摔得有些懵。
重抬眼帘,她才发现是摔在了伍味子身上,心里顿时万马奔腾,哆嗦着撑地而起,可腰间却是微紧,原来是被这人护了一下,难怪没摔得太凄惨。
反应过来,萧无序脸颊又是一烫,好在对面也松了手,她立马翻身而起。知道那家伙也不会有啥事儿,她便扫视起四周来,似惊似奇更似在欲盖弥彰避着嫌。
刚才那一阵,周围的嬉闹声、火花声尽数隐去了,唯有蝉鸣喑哑不歇。萧无序本以为是自己摔得太懵的缘故,不过这会儿她确定了,真不是她的错觉。
倒木、火焰、吊床,甚至是萧老弟等人,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尾扫到一抹浅靛的身影,萧无序继续装模作样盯着火焰的位置,当然瞧不出什么,更没等到凭空冒出的火焰。
蝉鸣在这深山中独自回响着,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顿了顿,萧无序轻咳一声,还是开口打破死寂,问道:“过去很久了吗?”
“没有。”
萧无序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可不论她怎么揉,周遭的一切有就是有,没有的依然没有,她轻一挑眉道:“是我眼花了吗?”
伍味子又回道:“并没有。”
萧无序垂眼瞧着泥地,又顺着泥道往前走了一截,地面上的枯枝落叶轻轻铺展开,确实难寻人迹,甚至是晦之前抱柴走过的路,皆是毫无痕迹。
萧无序恍然道:“叠梦须萤?”
伍味子朝四周一扫,补充道:“第二境‘幻’。”
萧无序揉揉眉心,叹道:“竟是跟萧桐音他们分开了。”
之前那二人虽然离开去捡石头了,但回来这么久了一直都无事发生。若真有什么,他们该一起中招才是。
就像之前那暗道石门,她与伍味子同时中招,进入的便是同一幻境。而他们现在这是……半数在现实半数在幻境,又或者是他们身处不同的幻境之中?
若还有动手的机会,而且还是在他们分开之时,那便只有……
吊床!
想罢,萧无序仰头环顾四周,晨光透过浓密的枝丫倾泻而下,蝉鸣随着斑驳树影起伏叫唤,看不出什么端倪。
“现实也好,虚幻也罢,一试便知。”说着,她抬手去抽腰间的纸牌,动作却悄然一滞。
侧首望去,果真与伍味子来了个对视,顿了一瞬,便听他道:“没想到堂堂芜茔相师,竟也会中招。”
闻言,萧无序笑意一展,潇洒干练地把纸牌一抽,回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中招就中招吧,解开就是了。”
“再说了,我若真那么厉害,乌霜船上,就不会被某人用残刃断箭骗得团团转了。”
听罢,伍味子也是一笑。
萧无序悠悠转着那纸牌,补充道:“看好了,幻术之中,可找不出我这么厉害的家伙。”说着,席地而坐,再次把那卡牌摊开在地,响指一打,含笑仰头道,“还是老规矩。”
“计时开始。”
“……”
虚实之间,相差了三息。
二人心下明了,看什么都明朗起来。不多时,又有失重感传来,被枝丫框住的零碎天空开始摇晃旋转。头晕眼花间,萧无序又模糊瞧见那绿林逐渐变矮、褪色、消融……
又是一番天旋地转,撕裂的空气狂窜乱涌,眼前终是一黑。
有晨光落来,暖乎乎轻悄悄的,萧无序缓缓睁开眼,视线骤然开阔,咚咚的流水,稀疏的高树,岸边随意分散的草丛,还有摇着尾巴埋首饮水的黄牛……
已经不是浓密漆黑的深山老林了。
伍味子的声音在身侧传来:“走吧,他们朝这边去了。”
萧无序倒退着跟在他身边,仍是望着远处的山脉,嘴角和眼角皆是一蹙,奇道:“精心设计幻术让我们钻,自己又费力不讨好把我们拖到此地来,那人是不是也太闲了?何必呢!”说着,她又去揉两侧的胳膊,却是不痛不痒,倒是腹部有几分酸痛。
伍味子并未接话,却是抬手在她腰间一环,带着她便往一侧掠去。萧无序惊奇地拽住他袖子,还未落地,微风再次扑面,身下又是好一通轻快。
周遭的景转得飞快,耳畔的风也呼啸得厉害,不过萧无序却不觉头晕,反而把来者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喝道:“萧桐音,你干什么!”
那家伙浓眉大眼,可不就是她那便宜老弟嘛,一声不吭的,拔了剑对着他们就是一通乱砍。
萧桐音脸颊微红,不知是累的还是晒的还是气的,闻声,也不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缓缓喘着粗气,过了片刻,胸腔才起伏得没那么厉害了。
耳畔溪水叮咚,如丝如绸的溪水在阳光下翻涌出无数耀眼光点,水中石沙、倒影似一副流淌的画。不知不觉间,伍味子竟带着她行到水中的平石上了。
缓和下来,萧无序开始教训起老弟来,她道:“你倒是看清楚了再砍啊!不对……砍谁都不对,你怎么能随便砍人呢?”
话还没落完,岸边草丛后顿时杀出一道身影,提着藤蔓,边冲边喊道:“看我——”与此同时,手脚并用把那藤蔓向前狠狠一抛。
“叮咚”一声,藤蔓坠水了……
见此,萧桐音朝白大少主一转,震惊道:“有没有搞错,你这都不行的?”
白笛音挠头干笑道:“哎呀……毕竟是偷袭,我之前也没试过,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嘛!”
萧桐音头更大了,眼睛也瞪得更大了,愤愤道:“你也知道是偷袭?那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对面听不到?”
白大少主嘿嘿道:“我想着那不是气势足嘛……”
萧桐音抿抿唇,瞄着那家伙,更是好一番无语。
萧无序呵呵一笑,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想到原主那性格,便不多问了,手往身后又是一背,默默盯着萧老弟,看他还想干什么。
伍味子轻轻一笑,也环手在前,不再动作。
等了一阵,萧桐音也没等到什么,眯缝着眼缓缓走近,啧啧称奇道:“哎呀,这幻术,还真是厉害啊,衣物、武器、声音甚至是脾气竟然都一模一样的?”
白笛音认同道:“是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萧桐音又问道:“揍翻他们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白笛音继续支持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说着,萧桐音一冲而上,果真是直接动起手来。
不用伍味子帮忙,萧无序反手就是一竹鞭甩出,顿时便把萧老弟五花大绑捆牢了。
萧桐音挣扎不得,侧首去求助,呼喊道:“白大……”身侧竟是空无一人。
萧桐音扭曲挣扎着回首去望,白大少主竟还杵在原地,与他对视一瞬,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萧桐音当即怒号道:“你又是在做什么?”
白笛音不解释,而萧无序已经行至了老弟跟前,俯身威胁道:“你再动一下试试?要是把我竹鞭弄坏了,我立马就把你撵回去,不商量。”
萧桐音一愣,立马认怂道:“我错了……哥,我眼瞎我眼瞎,哪有这么厉害的真人!”说着,又朝白笛音一瞥,“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
白大少主顿时笑不出来了。
萧无序松开蠢货老弟,当即给了他一个弥补的机会,问道:“你们没中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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