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吟唱的牧歌戛然而止,侍卫们长满老茧的双手被粗砺的石块割出浅浅的伤口,刨动废墟的动作细微变形,仍还需片刻才能清理出缺口救出玛莉亚殿下。
布劳恩盘算着该如何拖延敌人,集结地上的城堡援军,“殿下,我先去处理元老院的人,您先别出声。”
不等对方的回复,他借助废墟跃上仓库的地面,瞧见趴倒在地的卡尔,卡尔背部皮甲有剑招留下的裂隙,漏出几处大量失血的伤口,“布莱希特,你去而复返,带人入侵伤我军士,可与你此前说的并无恶意完全悖逆?”
“你瞧见我手下的模样了吗?可比他伤得更重。”布莱希特在怀里摸索,掏出一颗夜光珠照亮整个仓库,映出身后四人面部皮肤已大块、小块地剥落,焦黑的皮肉与猩红的血迹混杂,像厨子烤焦的三分熟牛排,隐约能闻到带着肉味的糊气。
“霍夫曼家真是好心机,大厅的采光装设居然用作对付吸血鬼的致命武器。”
“当时你未曾透露大厅尚有你的其他同伴,这也算是自食恶果。”
他不置可否,当时他已猜到敌人或有同伴在场,老路易先生曾向他介绍过金鹿大厅的拱顶和高窗间有以特殊角度放置的棱镜,可极大收集、增强自然光线,据说,这是霍夫曼家的先祖为展现金鹿大厅故意为之的设计。
此事令人费解,吸血鬼的城堡不该想方设法地遮挡阳光吗?但他不会去深究自己不该管的事情,事后只是向老路易先生建言,可以借鉴此处设计在城堡增设隐藏机关来加强防御。
眼下炽烈的日光并未能逼退亲卫队撤离城堡,反倒让其恰巧遭遇上楼的卡尔军士,让他有些懊悔自己轻敌的判断。
“谁是恶人尚且说不准呢?”艾萨克顶着血迹斑斑的面貌还嘴,嘴唇闭启之时十分狰狞。
布莱希特果断抽出长剑,直指卡尔:“这名侍卫吵嚷着是我们为加害纯血种引起了城堡的地下爆炸,我们绑了他下来当面对质因果,乱泼脏水的人死相可是会更加凄惨。”
“居然演起贼喊捉贼来了...”侍卫们激愤不已,纷纷拔剑,又不敢轻易动作,“中尉,我们听您命令!”他凝视对手一阵,向背后摆了摆手。
“布莱希特,如今霍夫曼家与元老院相安无事,我们贸然生起冲突,势必影响局面,不如各退一步,你将卡尔军士放了,今日就此作罢。”
布莱希特耸肩,收剑,以剑鞘着地立身:“我同意误会解开后各退一步,如今我们既已不顾自身伤势下来,正好帮你们参详参详爆炸的原因,也好洗脱身上的嫌疑。”
“他们这意思不还是要颠倒黑白?”“他们才五个人,不如趁他们受伤,拿下他们。”“是啊!和这群人废什么话!”
布劳恩眸色渐冷,所谓的爆炸真相于他而言无关紧要,即便玛莉亚殿下的话里真假参杂,只要她仍完好地待在城堡便不妨碍他履行守卫的职责,这里唯一需要处理的异端只有白鹰队。
呼吸瞬间加重,他收紧身体核心,以标准的防御姿态作挑衅之事:“布莱希特,来吧,试试你多年来是否有所寸进,还会不会暗行阴招?”
“哈哈哈哈,我何必要和你动手?”布莱希特仰头大笑起来:“我可有人质......”
话音未落,地下忽起一阵惨烈的嚎叫声,众人陷入惊慌,卢克最先反应过来,“是那个军士!”一把普通的铁剑蓦地出现、斜插着穿透了卡尔的背部,使他突然痛苦醒转。
剑拔弩张的局面出现瞬间的沉默。
布莱希特回望是谁在出手,转头却瞧见布劳恩身旁侍卫空空的剑鞘,脸色阴沉下来,咬牙道:“上!打到他们交待!”
霍夫曼家的侍卫虽看着瘦弱,剑招却训练有素,经过磨炼的实战路数在白鹰队手下勉强抵挡住两招正面强攻。
作为高级吸血鬼,利亚姆能与土壤相感应,马修的能力是黑影,两者尚以紧凑剑招连续进攻,劈斩间身体素质与作战反应远远碾压对手,迅速抢占上风。
卢克以血为鞭,远距离鞭笞对手血痕淋漓,艾萨克擅幻化,变化为一头尖爪利牙的魔熊抓向守卫臂膀,瞬时白肉翻出,骨节可见。
此刻体质强横,招式霸道的布劳恩正与布莱希特肉搏,拳拳呼啸生风,动作敏捷刁钻,似从炼狱里走出的恶鬼,他没去管手下伤亡如何,而是一心一意直捣鹰首,与布莱希特正面交锋。
白鹰队的作战核心在布莱希特,他的能力是强化,在他的范围内,队友的能力强度范围都有增幅,布劳恩连连全力痛击致使布莱希特无暇顾及旁人,但也使布莱希特的能力全力注入了自身的精神与□□,勉强接住布劳恩狠辣的体术。
“二十年过去了只拼搏斗我还是不如你,”布莱希特被布劳恩缠住已久,接招吃力起来,“但我如今单打独斗可不只靠体术!”
布劳恩一脚踹中双臂竖于身前、强行接招的布莱希特,后者被震得连连后退,与他拉开距离,他收势思量,对方的确大部分时间都在防御,留有余力,看着似要出什么大招。
“艾萨克!”布莱希特大喊一声,接着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战斗中隔空被拋落,他定眼细看,是一支残肢,霎时心内战栗,脚步一转,直冲上前。
他边冲边蓄势的拳头砸在布莱希特脸上之时,对方已将血吸食殆尽,“轰”一声被拳击砸进仓库的墙面里,顿时尘烟四起,他的不安感剧烈上涌,地下空间不大,助跑的力量有限,一击威力怕是不够。
果然,墙内传出窸窸窣窣的碎石声,“布劳恩,准备好了吗?接招吧!”从尘埃中冲出的是右臂爆裂膨胀的布莱希特,手上的肌肉块一节一节肿起似他脑袋般大小。
他还未思量出这样强化的一击有多大的重量,就已在布莱希特疯狂增涨的速度下被击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咳!”他擦过地面和墙面的背部先是一阵麻木,后又火辣辣地疼起来,陷进墙里的时候,墙内跑出几只壁虎,碎石伴着青苔和水珠跌落其身上。
最要紧的还是腹部遭受的重击,这一拳让他吐了两口浊血,他有感觉,即便是他的体质,再接一招怕是内脏就不中用了。
血,他现在也需要大量血液来补充体力,恢复伤口。
“中尉,中尉!我们把废墟挖穿了,但没见着在里面的殿下!”被他留在暗层下私牢的尤诺突然出现在焦灼的战局之中。
“你说什么?”听闻的布莱希特扯过他的衣领,“那个纯血种怎么了?!”这一意外插曲让众人都瞬间噤声停手。
怯生生的尤诺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开口言语,哆哆嗦嗦地转头望向布劳恩这一侧,“咳咳,尤诺,你将情况细细说来。”他强撑着挺直站起,觉知大事不妙。
“我们四人就一直挖...一直挖那片废墟,真是奇了怪了,感觉越挖越多,然后我们...我们就商量先朝着一个地方挖出个小洞口,结果真挖出来个小小的断柱隔开的地方,像是可以容纳人的空间,结果殿下不在里面!那片空间之后又是一片废墟,整个像个大圆柱形的竖直通道,满满当当全是石块,也不能藏人,我就喊着殿下殿下,但是过了很久也没人回应......”
他心惊,疾步跳下私牢,布莱希特紧跟上来,“布劳恩,该一下透露前因后果了吧。”
钻进废墟里狭小的洞口中,他没在地上发现任何痕迹,仿若当时他与之对话的是鬼魅幽灵。“你确定纯血种之前这里?”布莱希特探头进来。
他如今或许能猜到玛莉亚殿下的真实意图,若是向元老院泄露此事,殿下的安危可能就多一重风险,于是他没搭理布莱希特,只是指挥着尤诺他们再把后面的废墟部分也清理干净。
“事关纯血种元老院有权干涉。”布莱希特一拳砸进堆积的碎石墙,大大小小的石块瞬间倾泄滑落出来,“布劳恩,你不交待实情,我就自己查了!”
“砰,砰,砰!”布莱希特连连砸了三四下,逼得霍夫曼家众人暂时退却,通道前堆积的石块逐渐填满空间,白鹰队的队员率先搬动起来。
“这纯血种不待在城堡怎么会到这里来?”艾萨克在搬动石块的过程中窃窃私语。“适才那个军士说是我们把纯血种掳过来的。”卢克一本正经地调笑。
“难道有其他势力也正盯着这个纯血种...” “马修,你这话说的。”卢克连连截断马修的话。
艾萨克将话题引申开去:“我们不会不小心充当了冤大头吧。”“谁会针对我们?”利亚姆搓着双手,被石块锋利边缘划伤的细小伤口迅速愈合恢复。
“这就得问霍夫曼家的人了?为什么他们要如此这么揣测,好像有什么确切证据似的。”卢克短暂停下动作瞧了眼沉默的布劳恩。
布劳恩感受到多方视线的聚集,他熟悉这种感觉,也有应对的经验,仍然面色不改,不叫人瞧出他此刻的想法。
想进一步确认整件事情的真相,得找到玛莉亚殿下的贴身侍女求证,他率队进入房间时,格蕾亚已晕厥过去,如今可能转醒。
他转身向尤诺吩咐先将大量失血的卡尔军士和其他或阵亡或受伤幸存的士兵带回营房安置,再暗中派其他手下去向格蕾亚问话:她最后一眼见到玛莉亚殿下是什么场景。
交待好这些,他在暗层踱步观察起来,就废墟诡异地被越挖越多这点看,玛莉亚殿下有意在拖延时间,至于她如何知晓亲卫队会进入城堡又不得而知。
霍夫曼家的私牢居然有密道,这更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条密道又真地会在被布莱希特狂击的圆柱通道内吗?这一切的疑问都缠绕在布劳恩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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