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嫂

车灯太刺眼,巷子里几人下意识侧头避了一下。

陈启嘴里爆了句粗话。

摩托车声沉寂下来,下一秒,刺眼的灯光紧跟着暗下去。

巷口回归静谧昏暗,远处蚊虫的鸣叫声绕着耳。

几人同时回头。

程嘉延取下头盔,眉目英挺,穿着一件灰色外套,坐在摩托车上,端详着眼前的一幕,浑身透着一股倦态。

没有下来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宋知抿了抿唇,鉴于两人之前的过往,怕他装不认识,刚准备开口先发制人。

没等她说话,对方把头盔往把手上一挂,长腿一抬从车上下来。

一边整理被头盔弄乱的头发一边朝这边走过来,隔着一小段距离,他停下脚步说了句话,不知道问的是谁。

口吻凌厉:“什么情况?”

宋知以为问的是自己,刚要回答。

陈启先她一步,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朝那边走过去:“延哥,你怎么在这?”

宋知大脑宕机一瞬。

是同伙?

同一时刻,也莫名生出一种错觉,程嘉延即使是他们的同伙,也不会袖手旁观。

程嘉延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情况?”

陈启把烟叼回嘴里,吸了一口,抓了抓头发,坦然承认了:“就你看见的这样。”

程嘉延撇了眼宋知,手掌勾住陈启的脖颈,扯了扯,另一只手捏走他嘴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不咸不淡里掺杂着训斥,声音不重,威慑力很强:“学会打家劫舍了,想死啊。”

程嘉延不爱说脏话,怒了除外。

那会儿气焰嚣张的几人,在这一声淡淡的质问之下,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几人原地站着,像受训的乖孩子,没人不满,陈启声音放的很小,底气也不足:“没打家劫舍,是有人花重金找我们恐吓这小姑娘。”

“最近生活所迫,然后就……”

听完,像来了兴致,程嘉延眉头禁不住抬了一下,视线越过众人,放在宋知身上。

黑暗中,他眼神透露着慵懒。

弦月高挂,晦暗夜色笼罩整个巷子。

小姑娘站在暗色里,头顶一盏暗黄色的灯,她穿着明海的校服,扎着高马尾,眼神坚韧,干干净净老老实实的,完全没了往日伶牙俐齿的劲头。

他这位“新房东”,得罪的人还不少。

程嘉延看了眼腕表,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了:“宋知,放学不回家,在外面瞎晃什么?”

身上惊魂散了点,被他突然的一声又喊了回来,宋知脊背发怵,老实回答:“在看书。”

听见两人略显熟络的对话,陈启视线看过去再看回来:“延哥,这小姑娘你认识?”

程嘉延没回答:“以后别动她了。”

“这女的谁啊?”陈启察觉到一丝微妙,开始瞎猜,“新祖宗?”

听那边肆无忌惮的胡言,宋知有些不自在,她站在夜色中,身影被灯光拉的长,抬眸寻着声源看过去。

少年倚在摩托车上,气质深沉,仿佛天际浓重的墨。

“以后别动她就行了。”

陈启乐呵了:“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猪都比你会用脑子。”懒得听他继续瞎猜下去,程嘉延想了个两人之间最合适的关系词:“新房东。”

陈启是有些失望在脸上的,整个职高都知道程嘉延有个不是女朋友的祖宗——温思礼。

恨不得把她供到天上。

原因理由是个谜。

但也都清楚,两人之前比白纸还白。

温思礼心高气傲,眼高于一切,明确表示过她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些一辈子都只能蜗居在小镇上的人。

偏巧程嘉延身边除了她,从来没有母的活物出现过,不少人猜测过,程嘉延暗恋她。

但迫于自卑,不敢靠近。

陈启兄弟几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这些人都瞧不上温思礼娇纵的性子,都希望程嘉延找个姑娘喜欢,冷落温思礼。

可没用,只要温思礼招个手,程嘉延就过去了。

陈启瘪了瘪嘴,失落溢的满满当当:“房东啊。”

他朝宋知看过去,思索了两秒,程嘉延可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难得出现一小姑娘,他还肯护着。

下一秒,灵光一现:“房东也行,房东也行,只要长得好,房东也能变大嫂,”

“滚。”

“大水冲了龙王庙,以后都是一家人。”

“……”

程嘉延往宋知那边看了眼,她被两人拦着去路。

他说:“赔礼道歉去。”

陈启跑过去,把拦路的两人拉开,与十几分钟之前,完全是两幅面孔,带着笑和奉承。

“房东妹妹好,我这刚刚有眼不识泰山,你别往心里去,要真过不去,你就报复他。”他指着程嘉延,“涨房租,干什么都行,别把人撵走就行。”

距离有点远,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多听不见,宋知没明白面前这人突然判若两人的转变

只是从口吻中提取到一条信息,自己得救了。

陈启伸手:“房东妹妹,握个手,这一茬就翻篇了。”

宋知犹豫稍许,刚要伸手——

程嘉延远远说了声:“还不走,等他们送你?”

对方话落,她收回手,往巷子里面跑。

一口气跑到尽头,宋知微微喘着气,脚下步子渐渐放慢,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影子被拉长再缩短。

巷子尽头,昏黄的灯火下面,少年斜移在摩托车上,面前站着四个混混,没能压住他身上的气势。

头顶的灯很耀眼,他身上的光是暗的,看不见。

*

巷子这头,陈启还在惋惜到手的钱没了。

程嘉延低骂了声:“出息。”

“延哥,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我可没见过你对哪个姑娘伸过援手。”陈启语气坏坏的,侧头问旁边三人,“你们见过吗?”

三人跟着附和摇头。

“跟我没关系。”程嘉延把实话抖出来,“动她,贺祁可能会扒了你们你皮。”

“贺祁?什么意思。”

“他新妹妹。”

陈启思路还没从“大嫂”里面抽出来:“那她要真成大嫂了,这不是亲上加亲吗!”

程嘉延眉头一收,眼眸无起伏地动了下,在暗夜里显得有些渗人。

陈启认怂,嬉皮笑脸:“开玩笑开玩笑,感谢大哥救命之恩。”

程嘉延面上没什么温度,黑色的眼眸一抬,给他整个人添足了压迫感,:“我不是你大哥。”

“管你同不同意,我们就认了。”

带着点嘲弄的勾唇,眼尾扫过几缕风,程嘉延往后懒散地倚在摩托车上,视线拉远,没有聚焦。

“延哥,讲真的,我陈启这辈子也就服你一个人,那个温思礼要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都不鸟她。”

打架退学之后,知道温思礼性子傲,程嘉延托陈启帮忙看着,虽然很不满,陈启也照做了。

程嘉延语态没太大波动,像在天边飘荡的一缕风:“我是好人,不带小弟。”

言下之意,他们今晚做了坏事,是坏人,道不同。

“最后一次。”

他们几人以前干过不少坏事,没前途也没未来 ,在学校也是一有坏事就会被列为嫌疑人的那种坏人,是程嘉延拉了他们一把。

程嘉延目光慢慢变得深远,像深不可探的泥沼,又无任何波动,显得凉薄且融不进俗世。

一阵凉风,将他眼里生出的一点希冀吹散。

程嘉延挑开话题:“今天什么情况?她怎么你了?”

话题跳的太快,陈启差点没转过来:“真是别人花钱买凶。”

“谁?”

“不认识。”陈启形容了下,“就给了我们一笔钱,戴着帽子也看不清长相,不过我觉得像认识那姑娘。”

程嘉延没接话,示意他继续说。

“他特意交代了一句,说吓吓人就行,不许伤害她。”

“男的女的。”

“中年男人,背有点驼,哦对了,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刀疤。”

“给你们多少钱?”

陈启伸手比了个数。

程嘉延轮廓分明的脸上染上几分戾气,嫌弃地看过去一眼,“这么点钱,你们干这见不得人的事,丢不丢人。”

“以后指定回头是岸,跟着延哥济世救民。”

程嘉延从摩托车上起来,瞥了几人一眼:“行了,回去吧。”

走了两步,他回头,指了指地上的烟头。

陈启立马会意。

*

停好摩托车,程嘉延拿着头盔刚要回屋,开门的手停住,往背后二楼看了眼。

楼上屋内灯火明着。

他把头盔挂回车上,走过去,敲了敲门。

门不是特别隔音,隐约能听见里面脚步下楼的声音。

宋知通过猫眼往外看了眼,才打开门:“怎么了?”

她声音轻缓,声音没了往日的烈性。

“吓到了?”

否认肯定是假的,宋知也不太愿意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索性没说话。

程嘉延把门拉大一点,想打趣她,又忍了下去:“在我面前不挺横,我跟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灼热的晚风灌进来,宋知眼皮抬了抬,盯着他:“他们是真坏,你不一定是坏人。”

“你还会看这个?”他有点想笑,像又被忍回去了,眼里神色深不可探,“好学生还欺软怕硬。”

他没反驳,也没默认,只像听笑话一般消化这句话。

想到他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宋知睫毛抖了抖,腾上一些羞愧:“之前对不起,还有……今天谢谢你。”

天空黑沉沉的,月光很亮,落在地上的树影被扭曲成各种形状,风声打破暗夜的寂静,显得格外诡异。

程嘉延敷衍地点了点头。

转身前,他玩笑的说了句:“感谢我,就别天天把撵我走挂嘴上。”

月落星稀,皎月浮在天际,寂寥无几的星星坠在银幕之下。

宋知看他转身时的侧颜,虽是笑了,但也极其敷衍,眼神还是锋利的,周身也还是布满凛冽的淡漠。

像天际冰凉的月色融进他骨子里一般凉薄,屋内柔和的光,也败给了月色,没能让他看上去柔和几分。

走了两步。

想到陈启说的兴许是熟人作案,程嘉延脚步停住,犹豫了下转身,头一回善意地提点了下:“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知道晚归就找个伴。”

“没伴就带着手机,再不济,就靠你那张嘴你那两条腿,跑总会吧?”

他语调拖着,慵懒随性,完全没有真情实意,只是略沉的音色还是能轻易令人陷进去。

宋知点头,心脏有几拍乱了,许久没有归于平静。

对面的门开了又关上,余光里对面亮了又暗下去,她在门口站了许久。

几句简单的对话,像定神药一般,消抹了她心头的那些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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