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他眼神的方向,是对着宋知的。
然后是沉默,很久的沉默。
风很大,将他身上唯一的一抹温度融化,冰凉袭入肺里,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宋知抬脚往外走。
烟雾在昏暗里缭绕,程嘉延盯着她的背影,眼角微红,声音被风吹得发颤:“宋知,偷抢拐骗也该有个刑期,你打算判我多少年?”
黄色的火点在他脸上照着,将他眼中的昏沉映得更加明显。
宋知脚步停住回头,夜里寂静无声,她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说过的,我们都往前看。”
程嘉延浑身一怔,指尖的烟无声地自燃,灼烧了指腹。
他没察觉一般,盯着她看。
心上像被剜了一刀,手中的烟燃到尽头,程嘉延用手捻灭,滚烫的灼烧感刺的神经跟着发颤。
烟沁染过的嗓子,如同哑了一般,犹豫了很久,他垂下视线,颓败的笑了下,妥协了:“我知道了,知知,你别躲了,我不会再靠近你了。”
那场梦总归有醒的时候。
黑夜永远是黑夜,永远不该看见白昼才对。
宋知的心被烫了一下。
脚下步子变得僵硬,她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继续往外走。
抬脚的那一秒,两人会就此分道扬镳的念头很重,完全驻扎进宋知心里,刺着她。
可有些事情难受从来不是结束。
她也知道,任世界再大再美好,她也许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处在黑暗里,依然向往光明。
在爱她这里,程嘉延永远炙热又滚烫,掏心掏肺,毫无保留,也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
即使走到没办法回头的那一步,宋知依然希望程嘉延好,她惋惜他不能实现梦想,怜惜他没被坚定的选择。
想到他轻而易举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背影会心痛。
可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他不会再来她的世界,而她头也不回地去了千里之外的航安。
……
车辆往前开,隔着一扇窗,风肆意地刮。
眼睛被风刮到发疼。
宋知垂着眼,看向窗外,姜娜说:“别担心,回台里申请报销就行,反正陈巫婆一天挺闲的,给她找点事。”
宋知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耳边只有袭来的风。
到了台里,写了一下午的新闻稿,等回神再看一遍时,句子没一句通顺的。
从头再整理一遍之后,办公室已经空空荡荡的,宋知打了个哈欠,冲了杯咖啡,最后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邮箱发了出去。
弄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多。
陈漫一直要求在办公室要穿高跟鞋,排除外出,宋知买的都是粗跟,小半天下来,整个腿都是酸的。
忍着疼刚走出办公室,出了电梯碰见了周彦,他向来一身西装,只一个挺拔的背影也能看出来是位成功人士。
周彦停下来等她:“怎么下班这么晚?”
“写稿子。”
他笑:“加班可是要罚钱的。”
宋知也被逗笑了:“周经理要罚多少。”
“一顿饭吧。”
宋知今天不在状态,整个人都是空落落的,心里像沾满水的海绵,涨的难受,实在没兴致:“改天吧,今天困了。”
她现在只想早点躺在床上,闷着被子睡一觉。
周彦没强求,改口:“我送你回去。”
宋知正要说话,他先一步拍在她肩膀上:“好歹是你领导,给点面子。”
像周彦这样的人都有司机,两人刚走到路边,一辆揽胜停在路边,他敲敲窗户,不一会儿交谈,让司机先提前下班了。
他拉开副驾驶,对着她扬了扬下巴:“走了。”
车子从路边离开,程嘉延启动车子往反方向离开,周身是死寂一般的空气,他眼圈浓重的颓败歇落在上面。
宋知回到家,把东西往地子上一扔,整个人蹲下去,脸埋在膝盖里,压制住轻易能击垮一个人的情绪。
宋知眼睛一酸,指腹重重按着太阳穴,痛苦的记忆倒涌,心口传来阵阵酸胀,空荡荡的心慌感袭来。
许久许久,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进了浴室。
热水袭遍全身,那浓重的压抑一点点散去。
这一晚,她再次被梦魇缠身,梦到小时候,梦到那条小巷子里,她受了委屈,何茜背着她楼上楼下的溜达,最后,她趴在何茜背上进入梦乡,醒来的时候是在何茜怀里。
天还没亮,宋知从梦里惊醒,再难入眠。
*
次日一早,锦安大楼四楼,安颂工作室内。
以黑灰为主调的装修,错综高级的空间,一群人边扯动鼠标,一边吹牛打屁一边工作。
“启哥,你有点猛啊,这脖子上的草莓都能拉路边卖了。”
陈启摸了摸脖子,抬脚踢在前者椅子上:“羡慕就说羡慕,别阴阳怪气我。”
这些人都知道陈启又混又花心,也都见怪不怪,揶揄两句就各自工作。
有人问:“程老板今天什么情况,怎么没见下来。”
陈启跟陆鸣珂对视一眼,哼笑一声:“能有什么情况,想人了呗。”
“想人?谁啊?程老板有心上人啊?”
看了眼手表,陈启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上了S型楼梯去了二楼,一楼下面,一群人围着陆鸣珂逼问。
二楼办公室门没关,淡淡的烟味飘出来。
陈启走进去,程嘉延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着,设计图纸盖在脸上,姿态慵懒占了七分。
办公室内窗帘拉着,只有细微的光从帘布缝隙里挤进来。旁边茶几上放着罐装啤酒、打火机压在上面的香烟和手机。
屋内飘着一股浓烟,陈启往沙发上扫了一眼,走过去开窗户,也没像之前那样唠叨。
他知道,程嘉延这堆积如山的思念,早已经找不到宣泄口了。
现在也就能靠着这点烟雾驱散了。
刺眼的光照进来,程嘉延动了动,顿了几秒把盖在脸上的东西扯掉,坐起来,重重搓了把脸:“几点了?”
嗓音哑的听不见尾音。
陈启问:“你抽了多少烟?”
程嘉延捞起手机看了时间,疲倦布满眼底,整个人像从根部腐烂的大树,即将垮掉的趋势。
他这个样子维持了四五年,三个月前出了一趟差,再回来,将原来的工作室搬到千里之外的航安来,那之后,人也完全变了,相比之前的死寂,现在是没有活下去的**。
陈启总觉得,程嘉延现在就是一具躯壳在游动,里面早就空了。
程嘉延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没拿稳,烫到了手指,他烦躁地掐灭。
抓了把头发起身,在衣架上取下外套穿上,径自往外走。
“你去哪?”
“饿了,出去吃饭。”
摩托车在马路上极速行驶,余光的高楼大厦被抛到后面,郁郁葱葱的大树闯入眼中,海风的气息越来越浓。
程嘉延把头盔取下来,爬上海边高高的泥台,最后一点点晚霞消失在海平面。
日落的光影从他身上一点点剥离,他坐在上面,点了跟烟,久久没任何动作。
海风很烈,烟灰蓄了长长一段,程嘉延屈起食指点掉,烟灰散落在海风中。
五点五十五分。
一个海浪。
两个海浪。
三个海浪。
第三个海浪打来时,程嘉延一改往日的“再见她一面”,口中的话变成了:“往后希望她一切安好,所有灾难都来我这里。”
说完这些,他看着一层一层打过来的海浪,重重呼了口气,起身从高台上跳下来。
摩托车声疾驰。
衬着海浪声,他的脊背仿佛被海浪打的更弯了。
今天早了点,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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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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