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一直到年关台里放假那几天都住在程嘉延那里,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她睡床,他就睡在沙发上。
灯一关上,程嘉延会担忧性的叫一声她的名字。
等她回应之后,他又陷入简短的沉默。
两人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黑色的环境像似能给他安全感,他胆子才敢放开一些,会说一些他从不肯承认的话。
是他害怕。
外面像似又下了雪,黑暗里的风声很烈,窗户被拍打的呼呼做响,但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很薄弱。
宋知没了任何睡意,动了动眼睛问他:“害怕什么?”
“害怕一个人。”
他其实和很多人一样,喜爱热闹,程凌在的时候,他爱闯祸,温玉珍也拿他没办法。
经常放学到傍晚不见人影,天色漆黑才饿着肚子回来。
他喜欢跟着一群小伙伴出去玩,哪怕回来挨骂挨打,下一次还是会被那种热闹吸引。
大概是刚升上初中那会儿,他才懂事一点,那时候也是刚知道程凌工作的性质。
知道有多重要,也知道有多危险。
那时候他开始害怕,也无理取闹地哭过不让他继续做那种工作,他说他想一直都有爸爸。
程凌也只会把他抱起来,抹掉眼泪,又无奈又心疼的笑着哄:“小延,爸爸这个工作是危险了点儿,我不去做也总会有人去做。”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将来有很多个家庭的孩子,能像你一样可以每天晚上跑出去玩,回到家还能有一顿热乎饭吃。”
程凌从来不跟他讲大道理,总是会用一些小事来告诉他,这个工作其实很伟大。
他虽然不能理解,但开始慢慢接受,直到后来程凌因公殉职。
他害怕一个人,也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在被所有人抛弃厌恶的时候,他越来越不能理解程凌,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恨程凌。
恨他为什么会把这个家丢掉。
恨他怎么能连一句话都不留就彻底离开。
他总说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就是他这个儿子,可又为什么不能在他哭着求着的时候,放下这个工作。
但从来没有人来告诉他这个答案。
至今都没有。
听程嘉延说完这些,宋知心脏揪在一起,黑暗里的感官变得格外强烈,扯着她:“程嘉延,那你现在还恨你爸爸吗?”
“不太清楚。”他鼻音很重,“应该是不理解。”
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压着,像一根刺,他觉得找不到答案,这根刺就会永远在那里扎着。
宋知也在下一秒安静下来,她第一次找不到办法帮助程嘉延走出来。
或许这个答案没那么重要,只是他的一个心结,可能哪一天就会渐渐淡下去。
沉寂很久很久之后,又会在若干年之后,突出凸出来扎他一下。
那天晚上两人聊了很多,聊他的过去,聊他所有害怕的经历,聊他眼中伟岸的父亲。
聊完这些,宋知才知道程凌在程嘉延心里所占据的地位,程凌像航行船只的帆,能给程嘉延安全感。
虽然不理解,但打心底里是崇敬的。
在这些话语里,宋知也仿佛能猜到,在国家和家庭之间,也许程凌也无数次纠结过。
只是清楚责任放不下而已。
也是在下一秒,宋知意识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程嘉延是不是也清楚这个道理,他所谓的不理解,不是现在。
而是替那个十几岁的程嘉延问的。
是不是在无数个黑夜里,小时候的程嘉延都在想,为什么那个永远会笑着哄他的父亲、那个说着爱他的父亲,不肯为了他放弃一次。
带着这个答案,那个程嘉延被困在了被人厌恶的过去,一直没有走出来。
那是已经远去的过去,宋知明白自己没办法带他去寻找那个牵住他的答案。
这是她的无能为力。
夜渐渐深下去,宋知却没什么睡意,空气安静了很久,他的呼吸声就在卧室内徘徊。
她动了动,闻到了被子里属于男人的气息,心慌也回来一些:“程嘉延。”
“嗯?”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从今往后,漫长的日日夜夜里,她做足了把肆意,滚烫,热烈的爱送到程嘉延面前的准备。
程嘉延低笑着嗯了一声。
这些年,他一个人走过了黑暗,没想过有天还能看见光,更没想到光还能落在自己身上。
他所有的晦涩迷茫,现在都变得璀璨明朗。
他想说——
宋知,遇见你,真好。
*
年轻最后一天班,宋知起了个大早,从卧室出来就闻到了一股早饭的香味。
公寓厨房里偶尔有声音传出来,她走过去,停在门边上靠着,盯着那道正在忙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听到了一点儿声响,程嘉延刚要回头,腰上忽然缠上了一双细细的手臂。
宋知把脸贴在他背上:“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程嘉延把灶火调小,侧头看她:“今天最后一天班,想给你做点好吃的。”
“做的什么?”
“还没好,先去洗漱。”
宋知哦了一声,挪到旁边看着他忙活。
锅里在煎着饺子,香味几乎把整个厨房包裹,她咽了咽口水,怔了怔,下意识仰起头:“你也会做这个?”
以前何茜也会给她弄这个,但因为废时间,有时候她不想何茜起的太早忙活,经常撒谎说不爱吃。
但何茜每次都能看透她,隔几天就会起早做给她吃。
见她吃的香了,还好打趣她:“我养大的小丫头,都开始对着我说谎了。”
程嘉延垂了下眼,笑着:“嗯,喜欢吃吗?”
回忆完过去,宋知调整好心态,对上他视线,她总觉得在程嘉延面前喜怒哀乐都不用特意收敛,点了下头,坦然了很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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