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辰时,是一个适合举行严肃仪式的吉时。老人的出殡时间就被定在辰时。

一大早上,李德云和陶知绪就开始忙碌。本来李简还在做早课,匆匆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急得只来得及告诉在堂屋忙活的李德云。

陶知绪发消息问他出什么事了,竟然一直没有回复。

李德云将点燃的香烛供上,随后用敲锣的棒槌轻轻敲了敲陶知绪的头,语含告诫:“小绪,我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但是今天是主家老人出殡的日子。你这满脸喜意藏都藏不住,你格是砸我的招牌?”

李德云将铜镜对着陶知绪的脸,模糊泛黄的铜镜中浮现一张眼角眉梢都泛着喜悦的脸。

陶知绪拍了拍脸,克制了雀跃的心情:“知道了舅舅。”

昨晚上他一下摆渡车就跑到休息区,一把握住越山的手,心情激动得甚至发不出声音。平静好几次才终于在越山疑惑挑眉的神情中问出:“我爸妈、我爸妈投胎了吗?”

陶知绪紧紧盯着越山,生怕从他口中听到那个让自己期待落空的词。

“排队投胎名额那么紧缺,你爸妈才死几年?见你第一面我就查过你爸妈,他们在罗酆山总部再就业了。”越山双手环抱,一字一句都让陶知绪陷入快乐激动当中。越山作为孤身千年的厉鬼,无法共情陶知绪的情感,想了想又说了个对当事人比较重要的消息:“你身上的发财符,是你父母抽中换了很大代价转赠给你的。”

陶知绪眼眶中盈满了泪珠,对父母多年的思念、得知还能再见到父母的期待、父母在地府依旧庇佑自己的感动......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酸涩的情绪不断涌上,陶知绪终究还是喜极而泣了。

回魂后,陶知绪小心翼翼又万般珍惜地将发财符妥善保存,曾经他以为是大风刮来的巧合,没想到是父母费尽心思才跨越阴阳送到他手中。

虽然没能立刻就与父母相见,陶知绪的心情依旧非常十分美妙、愉悦非凡。

他高兴得辗转难眠,直到日出鸡叫时才昏昏沉沉睡去。没睡多久就起来干活,精神依旧是振奋的。

他的喜悦藏都藏不住,但在主家老人出殡之际做如此欣然表现,还是很不合时宜。陶知绪一再克制,全身心投入工作当中。

李简迫不得已提前离开了,他的一部分活儿就落在陶知绪身上。陶知绪早已对出殡的流程烂熟于心,他背着唢呐、铜镲和锣,一边指挥和引领众人各归其位。

为了方便棺材运出去,堂屋的门板已经被拆卸下来。

李德云换上衣袍法杖,绕着漆黑的棺材走了三圈,一边走一边用方言念《太上洞玄灵宝净明文》。最后一圈,他在灵位前点燃一张黄色纸钱,法杖重重击打在地面,高声喝道:“起!”

漆黑的棺材上铺着一层白布,八个抬棺人齐齐使力,一并呼喊:“出门了!”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燃放鞭炮,仿佛逝者来到世间呱呱坠地时的哭泣。孝子贤孙们跟在棺材后,逝者的女性亲属一边走一边痛哭流涕。

陶知绪吹着唢呐一同送葬。

送葬的人群披麻戴孝,举着白色的花圈。是在青山绿水中行进的送葬人。

停灵五天的棺材在李德云的指引下来到早已选定好的山头。

孝子贤孙分工明确,有人挖坑,有人跪经,有人用镰刀去除墓地周围的杂草。

当棺材被放进挖出的大坑当中,随着李德云诵念《太上三生解厄妙经》,陶知绪吹响唢呐,主家含着泪铲下第一捧土。

“......众生多结冤,冤深难解结。一日结成冤,三世报不歇。我今传妙经,解除诸冤业......”*

最后一捧土盖上棺材,墓碑牢牢地扎根进土壤。

李德云在坟墓周围插上一圈香,孝子贤孙依次在坟前磕头,烧完带上来的纸钱和花圈,一个人的葬礼就结束了。

一个人的一生也这样结束了。

-

下山后,陶知绪再次给李简发了消息,依旧没有回复。他心里有些担忧,从前联系不上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去地府转悠了一圈,开始担心李简真和恶鬼对上了斗法斗不过。

陶知绪回堂屋整理做法事的器具,正好撞上那两个讨论给爷爷烧小香风套装的小姑娘在收拾爷爷的遗照和遗物。

两个人眼睛红肿,俨然是大哭了一场。

陶知绪也真切地失去过自己的父母,明白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楚。他心有凄凄,笨嘴拙舌地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卫生纸,一人分了一张。

两人神情恹恹地道谢,看着陶知绪手足无措的样子,其中一个小姑娘破涕为笑:“哥哥不用安慰我们,爷爷无病无痛去世也是好事。他生前就一直念叨我奶奶,总说想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她。”

陶知绪想到地府的运转,认真说道:“一定会的。”

两个人被陶知绪的认真逗笑了。

胡琴的请求历历在耳畔,陶知绪问道:“你们那天不是烧了一套小香风套装吗?我看做的很精细,在哪家做的?我也想给我妈烧一套。”

“碧水大桥附近,叫田记纸扎的。他家什么纸扎都做,电子产品化妆品都做的,哥哥可以给你妈妈买点化妆品哦。”

陶知绪还没想到这个,他妈妈生前就喜欢打扮,人又长得美,是他们村里的一枝花。从前他只想着烧纸钱,实在是失策。

陶知绪给两人道了谢。

整理完东西,他抱着东西去找李德云,李德云已经换回了常服,一边抽烟一边在金杯车边上等他。见他来了就起身摸出手机,说:“小绪啊,干着几天辛苦了,回去休息休息,过两天呢有个开财门的活路。”

陶知绪把他的小电驴推下来:“哪儿的话,舅舅,你也歇一歇,这都熬几个大夜了。”

“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李德云给陶知绪转了两千,督促他收下后才继续问:“你哥还没回话吗?他们道观也不知道忙什么,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正做完事要好好犒劳他了又把他喊走了。”

陶知绪看了眼和李简的聊天框,消息依旧停留在他的问话。

“哎,回去歇着吧。记得把我给你的开财门的吉利话背了啊。”

陶知绪戴上安全帽骑上小电驴,对李德云比了个ok的手势,油门一拧,混迹在出殡结束回市区的队伍当中。

-

五六天没在家,陶知绪一回家就开始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后一个助跑跳到松软舒适的大床上结结实实睡了一下午。

夕阳西照时,他在并不炽热的阳光中醒来,打着哈欠在自己做饭和点外卖中选择出门吃。

赚了点小钱就应该去花一花,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他选择常吃的烤鱼,开吃之前,惦记着昨晚死椰拿铁美妙的口感,陶知绪点了杯生椰拿铁。

烤鱼香喷喷的气味让人食欲大开,外皮酥脆,内里入口即化。铺在底下的配料蘸满烤鱼的肉香,又保持着食材本身的口感,尤其是土豆和红薯粉,格外的美味。

再配上冰冰凉凉的生椰拿铁。

陶知绪一个人美滋滋地吃完了。

虽然生椰拿铁比不上死椰拿铁那么好喝,但和烤鱼一起也足够美味了。

烤鱼店在河边,陶知绪吃饱了沿着河道散步,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河边渐次亮起了路灯,河道上也有一些人慢慢悠悠的散步。

水面驳领闪烁着粼粼波光,夜风打着旋儿吹拂。

不知不觉间,竟也到了碧水大桥附近。

越是靠近大桥,就越是寒凉,原本适宜的温度都变得有些阴冷。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

穿着短袖的陶知绪打了个寒颤,不期然想起前几天许佳麟跟他聊天时说起碧水大桥挺邪性的事。

陶知绪步子顿了顿,没再继续往前。他走到马路上,瞧见大桥底下用铁皮围了一圈,上面挂了个维修中的牌子。

他心有疑虑,但也不敢去一探究竟。

夜风更凉了,吹得陶知绪裸露的肌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离开前,陶知绪再次回望了碧水大桥一眼,桥面上停着好几辆警车,但却没见到警察的身影。

不知为何,陶知绪有些心慌,他心下一凛,赶忙离开。

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回去太早。那两个小姑娘说田记纸扎就在碧水大桥附近,陶知绪跟着导航的提示,穿了两条小巷子就找到了。

纸扎店的装修很有特色。

门楣处垂下一束又一束颜色清新美丽的、足以以假乱真的纸扎花束,店铺的名字写在一块焦糖色的木板上,整个小店的灯光温暖沁心。

打破了陶知绪对纸扎店的刻板印象,还意外的暖洋洋。

陶知绪推门进去,店里摆满了纸扎。

各色各类的纸扎商品整齐划一地填满了木制货架,各种家用电器、生活用品、日化产品不一而足。

陶知绪仔细一观察,差点没被逗乐。纸扎洗衣机还是一级能效,相当与时俱进啊。纸扎苹果16上连接的网络还是冥网。

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将其发李简给许佳麟开始吐槽。

李简当然没有回复他,倒是许佳麟随时5g网冲浪在前线,立刻就回复了:【时代在进步,纸扎在变化。怎么的,阴阳先生爆改纸扎店店员了吗?】

小陶向前冲:【nonono,肤浅了jo桑】

小陶向前冲:【俺是来消费的】

陶知绪像是来进货的。

做工逼真的麻将机,爸妈爱打麻将,买一个。

妈妈爱美,大牌护肤品、化妆品,来一套。最新时装,来一套。

爸爸生前腰不好,按摩椅,来一套。

......

陶知绪在店里逛了一圈,到前台的时候手里都快拿不下了。

店员紧急给他推了个小车,他才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装下。

他没忘记胡琴想要的纸扎小猫,在布偶猫和三花之间犹豫半响,最后决定都买。

全部结账完,他又拍了一张照片,向许佳麟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Jo桑:【苟富贵,勿相忘】

纸扎店提供烧纸服务,陶知绪寻思回家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索性就在店员的带领下将东西烧了。

一边烧,一边说这是烧给爸的,那是烧给妈的,最后这个纸扎猫是给胡琴的。

跃动的火光中,陶知绪诚心祈愿,爸妈收到东西后能开心。

*《太上三生解厄妙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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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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