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哥。”
电话里传出轻柔而又坚定的声音，顿时令简弈声感到十分熟悉。
好不容易见楚怀凌有想要说话的念头，再看电话那头刚刚的反应，何佩兰心中一喜，想着她儿子的事情稳了。
于是她的态度立马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楚怀凌说话的语气异常亲切：
“哎呀。怀凌啊，兰姨就知道你和弈声都是个好孩子。你们聊你们聊，那我就先走了。这手机一时半会也不用着急还，这话费到时候你们兰姨来解决。”
如今这个时代的国际长途电话，一分钟通话累计起来的费用还是相当惊人的。
何佩兰能舍得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也是打算下血本了。毕竟那个时候，除了各种做生意的大老板，能舍得在通话费上花大价钱的人还是少数。
当然她知道楚怀凌家之前富过，耳濡目染，多少会有点分寸，不至于因为话费的事情把两家人弄得不可开交。
见何佩兰走之后，没有其他人在场，楚怀凌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原本是想告诉简弈声，自己好想好想他。他们又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但是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真正开口的那一刻又泄了个一干二净。
这让楚怀凌感到十分懊恼。但是转念一想，刚刚和心心念念的人通过话，他又感觉异常甜蜜。
而此时简弈声却不知道，和他对话的小哑巴心理活动有多么复杂。
他只知道自己分明听到了许久不见的，某人可怜巴巴地叫自己的声音。
虽然远渡重洋，但他们好歹还是在一个半球上，将共同度过同一个夏天。
虽然有些可耻，但下一秒简弈声真的就可以立马想象到某人现在的情态。大概还是像之前一样，老是喜欢穿着个老大爷才穿的白色背心。
到了夏天下河玩水抓虾的时候，自己让他脱了，小哑巴红着个脸，支支吾吾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
最后是因为他扭扭捏捏了老半天不肯脱，把简弈声惹烦了，小哑巴才老老实实告诉他，说是腰上有疤不好看。
夏天天气燥热，小哑巴身体不好又贪凉，总是缠着简弈声陪他去小溪边上冲脚玩水。
导致那段时间的小哑巴总是反反复复地发热，可把简弈声给气坏了，最后狠狠得把他教训了一顿，事情才算是结束了。
如今这样一回忆，他还真的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是忘记了长大之后，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样渐行渐远的，甚至到最后变成了陌生人一样毫无往来，相顾无言的关系。
＊
尽管对小哑巴能够主动联系自己，简弈声感到十分欣慰。
但是对于何佩兰来电的目的，他觉得他还是需要再了解一下。
“小哑巴。你可以告诉我，兰姨专门找你给我打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简弈声内心有了大概的猜测。
毕竟何佩兰不同于他，国际长途通话没有任何补贴，她敢花血本拨出这通电话，想必又绕不开和钱有关的事情。
但是他现在没钱。不管何佩兰使出什么手段，都算计不到他头上。
“是关于她儿子学费的事情。学费太贵了，她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所以想让村长给她多拨一些教育经费。”
在述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小哑巴的语调异常平稳，情绪没有一丝波澜。
但讲到后面的时候，他却好像突然呛到了一样，语调格外有些奇怪的波动：
“她又知道你从小和我关系最好，所以就找到了我……”
学费？
他隐约记得，如今似乎确实是该到了高考重新填报志愿的日子。
于是简弈声随意瞅了一眼，自己那个老式翻盖手机上显示的日期。
几乎是一瞬间，简弈声突然想起了另一件被他遗忘到脑后的事情。
小哑巴的生日好像就要到了。
糟糕！光顾着赚钱了，这件事他怎么就给忘记了。
简弈声十分懊恼，差点就没找块豆腐给自己撞上去了。
上一辈子，他远在大洋彼岸又疲于生计，忙着多算计一点资助人的钱，所以没有对小哑巴以及云水村其他的人和事有过多的关注。
往事如烟。直到所有的事情在面前重演，简弈声才如梦初醒。
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好像辜负了小哑巴好多年。
明明是自己答应了小哑巴，今后所有的生日他都会陪他一起度过。
而如今看来，先毁约背弃诺言的人居然是他简弈声自己。
明明两个人分离了不到一年，却被人完完全全忽视。
不用多想他都能猜到，那一刻小哑巴内心该有多么难受。
“小哑巴，那个……”
他下意识称呼道。
简弈声本来是想问楚怀凌有什么心愿，自己可以努力帮他实现。
但是他突然意识到生日将近，对寿星用那个昵称好像不太合适，怕小哑巴听到了又生气。
“咳、咳。”
简弈声又把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半句话，给硬生生吞了下去。
因此他在电话当中，除了咳嗽声之外，还保持了好几秒的沉默。
小哑巴不是天生就是哑巴，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沉默寡言，一言不发。
大概因为性格太敏感的缘故，楚怀凌经常容易放大一些别人不曾在意的细节。
从他的视角来看，这就分明等于厌烦的信号，是简弈声不想继续和自己聊下去的意思。
独自在陌生的地方生活应该很累吧。自己确实不应该给简哥增加更多负担。
小哑巴在内心默默劝说着自己。
“……”
他也不顾酸涩的眼眶，啪嗒啪嗒沾湿衣角的眼泪和一下子哭红的鼻头，在电话当中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
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和似有若无的啜泣声，表明了和他通话的人是真实存在。
要不然简弈声真的要怀疑，对面的楚怀凌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自己讲话。
毕竟在情感方面，简弈声一向属于那种后知后觉的人。
“哎呀，你别哭啊！”
当察觉到小哑巴在哭的时候，简弈声立马有些慌了。他之前根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简弈声不知道的是，一切都是因为小哑巴想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个起码足够独立，独立到今后可以离开他继续好好生活的印象。
所以哪怕过去心里再难过，心情再糟糕，哭得再凄惨，楚怀凌都不敢表现出来，不想让简弈声知道。
“我、我没哭……”
尽管眼睛哭得红肿，还有许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楚怀凌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不让自己的哭腔被发现。
“好好好，你没哭。”
简弈声闻言有些无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顺着他把话说下去，
“你没哭，是我在哭。”
其实我还想告诉你，如果你受到了什么委屈，你可以全部告诉我。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也一定会为你保密。
当然这番话，简弈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之后想起来，他也时常问自己为什么。
最后得出的答案，大概是因为他自认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一步吧。
果然，他简弈声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
线上，MINO某内部吐槽交流论坛。
7月25日，周四晴，晚上八点整。
一个名为“氨基[1]人今天的精神状态依旧令人堪忧”的吐槽帖横空出世。
楼主：【如题。氨基人今天的精神状态依旧令人堪忧。】
2L：【爆米花已经准备好，楼主请说，轻置**.jpg】
3L：【氨基人精神状态炸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楼主居然才知道吗？看来还太年轻。大胆发言，楼主估计是新来的实习生。】
4L：【诶诶诶。实习生又怎么了，楼上关注点别歪了啊。我们都是来听八卦的。楼主继续说。】
楼主：【有谁知道最近技术部的Y工是怎么了吗？我看他这几天神神叨叨，特别是从昨天上午开始，变得特别亢奋。跟打了鸡血似的。】
6L：【Y工？技术部有几个姓Y的？不就那两个吗？建议楼主厚码加粗。】
楼主：【咳咳。没事没事，只要大家都不说，那就当谁也不知道。】
8L：【是我想的那个Y工吗？如果是的话，那我估计知道一点内幕。】
9L：【楼上细说，想听！乖巧.jpg】
10L：【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保密的大事啦。好多人都看到了，他好像是因为人事部的小X给他发的一封工作邮件才变成那样子的。】
11L：【邮件？什么邮件？我记得Y工好像最近确实是在忙什么项目。难不成一下子就解决了？】
12L：【回复楼上的。不出意外的话，Y工他们组最近在研究的项目是关于视频通讯方面的。据我所知难度很大，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了。】
13L：【啊？好吧，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是我猜错了。这样看来Y工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其他原因变成这样的吧。】
14L：【鉴于楼上发言存在很大的可能性。涉及个人**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讨论下去了吧。建议这楼之后，不用再回复下去了。】
楼主：【哦哦哦，好的。那我过几天把这个帖子给删了吧。】
……
7月29日，周一阴，早上九点整。
最新发言：
15L：【我去。11L你是预言家吗？】
16L：【预言家 1！没想到技术部还真的给研发出来了。当初12L作为资深人士，不是说难度很大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17L：【呃。我是上面的12L。这不是听说有大佬出手了吗？我就一句话：膜拜大佬！】
18L：【膜拜大佬！】
19L： 【膜拜大佬 1】
20L：【膜拜 10086】
（此贴已删）
如果大家发现有明显的常识问题，我会更改。欢迎大家捉虫。
[1]氨基（Amino）：在文中指MIN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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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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