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咀嚼、吞咽。温热的食物滑入空寂许久的胃袋,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暖意。这感觉陌生又令人沉溺,让他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她有些紧张的呼吸声。
沈恕吃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面条,又喝了几口汤,便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似乎很是疲惫。
林知微看着碗里还剩大半的面条,心下稍安,能吃能喝就说明还有的救。她怕孤单,能不守寡还是不要守寡的好。
但若老天爷非要收走他……那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的庄子、铺子、万贯家财,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要替他好好守着。
想到这儿,她看向沈恕的目光,愈发温柔坚定起来。
“盐,放多了。”
林知微:“……”
没等她回应,又听见他极轻地补充了一句:“味道尚可。”
说完,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像是又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眉宇间的郁气舒展了许多,不像之前总是拧着。
林知微面对床边的方向坐着,就着他苍白却依旧俊美的睡颜,将剩下的面吃的干干净净。
最后那句“味道尚可”,像片羽毛,轻轻的在她心上搔了一下。
收拾好案几,她唤来采月,拎着一桶水去了偏厅的净房。
侯府就是尊贵,连净房都比她的闺房宽敞整洁,还燃着淡淡的檀香。
林知微褪去厚重的礼服,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清洁擦洗一遍,穿上小衣后,披着夹袄回到内室。
拔步床很大,沈恕睡在靠外的位置,内侧还有很大的空余。
林知微从箱笼里抱起床崭新的锦被,吹灭了房间的烛火,只余下床边龙凤花烛。
她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爬进床内,躺好后就不敢乱动了。
绣着并蒂莲的锦帐垂罗,只留了道窄缝,漏进些许烛光。耳边是沈恕清浅的呼吸声,林知微闭眼假寐,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成婚前,方才李妈妈教她如何“服侍”夫君,同时也暗示了,侯爷身子弱,眼下不可主动索取,惊扰他休息。
与侯爷接触方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侯爷这风吹便倒的身子骨,真真是不行的。
“你压着我头发了。”沈恕眼皮微抬,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林知微正胡思乱想,听见对方的声音,忙红着脸侧身坐起,哪知身上的动作又带动了缠绕的发丝。
“嘶……”
“对不住,对不住。”林知微这才发现两人的发丝,不知何时在枕畔缠成了细结。
她有些干枯却柔韧的青丝,与他他暗淡脆弱的墨发紧紧纠缠,她伸手想去拆,越着急,发丝缠绕的越紧。
沈恕看着她急的泛红的耳根,那点轻微的拉扯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只觉得这场景荒唐,却又奇异地生动。这死气沉沉的卧房里,终于有了点活人的动静。
林知微恼羞成怒,半压在沈恕身上,抬手去取床侧暗阁里的小银剪子,咔嚓减掉自己那簇头发后,才看向沈恕,似是在征求对方意见。
沈恕无奈:“你……剪吧。”
咔嚓,两簇缠绕的头发被先后利落地剪下,她拿出根红色丝线将交织的地方紧紧缠绕成同心结摸样,放入二人枕下。
“结发成夫妻,恩爱两不疑。放在这里,讨个吉利。”她眉眼弯弯,浓密的睫毛间忽闪着点点碎光,嘴角的梨涡引人沉沦。
沈恕没有应声。在战场上见过了生死无常,他早已不信这些吉利话。心湖不禁泛起的阵阵涟漪,随即隐没为无声的叹息。
林知微得不到回应也不尴尬,笑着躺回床上。
林知微:“侯爷,您睡了吗?”
沈恕:“有事?”
林知微:“没,就是刚嫁进来,有些兴奋害怕,侯爷陪我聊会儿天可好?”
沈恕:“你想聊什么?”
林知微想了想:“我只是一个八品小官的女儿,侯爷不会嫌弃我家门第不不显吗?母亲早逝,父亲残疾,我们家日子过得很艰难,连像样的聘礼都凑不出来。我只勉强认字,看的书也不多,远不如其他世家贵女温婉知礼饱读诗书,唯一擅长的就是做些吃食,这些您都知道吗?”
侯府毕竟是高门大户,对才学礼仪怕是要求很高,她要先暴露自己的短处,以免侯爷以后觉得她在外给他丢人。
沈恕:“世家贵女的温婉知礼,我不稀罕。苏妈妈说你能扛事,候选人里,你也最合我眼缘。”
林知微愣了愣:“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觉得侯爷很好。跟您这样的人过日子,我心里踏实。”
这句话似暖流般,猝不及防地撞进沈恕死寂的心口。他喉结轻滚,压下那抹异样,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放缓:“踏实就好。”
他闭上眼,听着身侧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莫名生出浓浓的倦意。这偌大的床榻,第一次不那么空旷冰冷了。
许是终于心想事成,林知微很快进入梦乡,只是没过多久,她便被一阵痛苦的咳嗽声惊醒。
她下意识翻身坐起,借着帐外的龙凤烛光,利落下榻,接过盏温水,重新坐回床边:“侯爷,喝点水,压一压?”
沈恕就着她的手咽了几口温水,咳声稍缓,余光掠过她焦急的眉眼和微微敞开的领口。
他的上半身靠在她单薄的肩上,本该是宽肩窄腰英姿勃发,却无多少重量,微凉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颈窝,汲取着微末的支撑和温暖。
像一头虚弱的雄狮,在蛰伏中享受着猎物的关怀。
林知微没有动,像曾经照顾病中的父亲一样,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轻拍他的背。
许久,他的呼吸才重新变得绵长。
林知微小心翼翼将他放回枕上,为他掖好被角。看着他在睡梦中微蹙的眉头,只觉沈恕恐怕真的时日无多,生子一事更是全无指望。
林知微心底因他维护而生的暖意,很快消散。她还需好好筹谋,靠自己亲手凿出一条康庄富贵路。
直到她的呼吸重新变得绵长,沈恕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
额间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软触感。他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头,随即又猛地顿住,为自己这近乎依赖的本能感到一阵烦躁。他终究,还是变得贪心了。
林知微:跟侯爷过日子,我心里真踏实[玫瑰]
沈恕:你分明是跟我的钱过日子踏实[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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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共食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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