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风轻月皎,乱琼碎玉纷飞,厚重的云层压抑阴沉,宛音跪在宣政殿外,一层薄雪似是已经压弯了她的腰。

“郡主,回去罢,和亲之事已成定局,再跪下去,圣上会发怒的,想想中郎将,想想恪静长公主。”内侍叹气一声,对着下面那道孱弱的身躯道。

宛音抬起了近乎透明的脸颊,内侍感叹,有这样一副极盛的容颜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只想问一句,此事,当真是檀大人所谏?”宛音咬着唇,碎雪落在她卷翘的长睫,苍白的唇咬出一抹血色。”

内侍神情为难:“恕奴无法告知。”

宛音神情冷然:“我知道了,多谢内侍相劝。”说着她艰难的起了身,膝盖已经跪的麻木,发丝被雪水浸润,她浑身狼狈不堪,比起那夜更甚。

宣政殿内,内侍悄无声息进了屋,附耳在龙椅上端坐的男子耳边低语。

下侧书案前,一道冷白身影端坐,他墨发半挽半披,以面具遮面,身着滚金白袍,禁欲持重,圣洁不染尘埃,浑身充满了神性。

那张脸,无人窥得,形似九天苍鸾的面具下透过一双惊心动魄的昳丽眼眸。

圣上闻言没什么神情,转头看向檀越:“文淑到底是小孩子性子,你诊疗她多年,也知那孩子性子倔犟,不若函官替朕走一趟,把利害关系说清楚。”

檀越无悲无喜:“是。”

崔府

宛音回来后便病倒了,水石未进,她出生便带有弱症,医士曾说她活不过二十岁,宫内的太医已经束手无策,幸得檀越所救,庇佑到了及笄。

恪静长公主在屋外捂着嘴泣泪,厚重繁杂的服饰加身,鬓边步摇,崔将军扶着她的肩头:“夫人莫伤心,我会进宫再和圣上求情的。”

恪静长公主哭肿了眼睛,却陷入了犹豫:“皇兄素不喜朝臣干涉他的决定,何况这么大的事,夫君,一定要适可而止。”她依赖的拽着崔照云的衣袖。

在她的心里,女儿再重要,也不及夫君。

檀越立于屋内,冷眼看着被窝中缩着的女郎:“纵然绝食伤害自己,也不会改变什么。”

宛音咬紧了牙冠,他是来说服自己的,为什么,她以为二人相处多年,没有情谊也有情分,为何他转头便可以毫无负担向皇舅舅进谏。

“身为大雍郡主,你理应承担自己的责任,我言尽于此,你好生养身体,半月后启程。”不带一丝热意的话语凿着宛音的心扉。

孤立无援,莫过于此。

檀越并不想为这样的事浪费时间,圣上完全是多此一举,但他不能以外人的角度去自以为是,二人毕竟是血亲。

而他们,什么也不是。

他干脆利索的转身,准备离开,宛音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望着他的背影:“我于你,只是一个棋子,对吗?”

她并不心存幻想什么,只是想最后问一问他,沉重的扉石总有落下的一日。

檀越微微侧头:“是。”

宛音喉头涌上阵阵血腥,最后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檀越无情离开的背影。

钻心的钝痛从眉心骨漫开,宛音的前额一片冰冷,她醒来时,心跳剧烈,四肢像碾压过一般。

还是如过去的两年一样,每日都做奇怪的梦,但每每醒来,却又不记得内容,但无一例外,都会头疼。

她长吁一口气,秋芸掀开车帘进来:“郡主,您醒了,队伍已经到了雍朝境内,眼下在赣州,很快就到京城了。”

宛音疲惫的摁了摁头,她身着淡色寝衣,浓墨般的头发披散,发丝垂在脸颊两侧,勾着唇角眼尾,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潋滟之色。

“我头疼,再睡一会儿。”她虽已经睡了很久,但却身体仍然乏累。

“郡主不去瞧瞧世子吗?”秋芸小心翼翼地问。

“不去。”她淡淡道,秋芸欲言又止,她却有自己的思量,此次回去,她要和离。

但是她并没有声张,这样的计划在踏上回故土之时已经冒了出来。

她身子不好,在西夷生了一场大病,还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她便与秋芸对,发觉只是零零散散的一些不记得,也不碍事。

临近故土,原本病怏怏了一路的宛音也精神头好了一些,肉眼可见的雀跃,秋芸很是高兴,顺带多灌了她两碗汤药。

约莫又行了大半个月,队伍终于到了京城。

宛音强撑着下了马车,珠帘若隐若现的遮住了容颜,她的服饰笨重,身后披帛长长曳地,秋芸扶着她下了马车,头冠压的她喘不过气。

和亲郡主归来,宫中设宴,群臣环绕,但宛音却没有感受到多少善意。

她虽是大雍郡主,但与官眷的披帛襦裙不一样,而是身着异族服饰,行为举止却并无异族的蛮放,端淑沉静,一双极美的翦水秋瞳隐在珠帘后似琉璃般璀璨。

可她的面容却病气浓重,她似乎极为怕冷,便是极为暖和的内室还带着厚实的毡帽和围脖,琉璃玛瑙加身,却无法盖过通身气度

宛音默然的抬起了脸,周围的人很熟悉,却也陌生,她眼眸无意识划过一道冷白的身影,对上了一道昳丽的视线,那视线似是打量,似是诧异。

“那是何人?”宛音侧头询问身边的秋芸,秋芸是她的陪嫁侍女,临回来前已经帮她梳理了一朝臣官眷,免得她记错人出丑。

秋芸顿了顿:“那是咱们雍朝的函官,檀大人,平日深居简出,圣上很是信赖。”

哦,宛音点点头,视线又看了一眼,发觉那位大人还在看她,她没什么感觉,视线漠然划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有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宛音下意识就想躲开。

秋芸想了想,咬牙道:“当初您和亲的主意,便是这位函官所谏。”

宛音闻言也没什么反应,为臣子本分罢了,她又能说什么,总之,躲远些便是了。

身旁的西夷世子仰头饮尽酒液,二人极尽疏离,酒过三巡,宛音撑不住了,殿内的酒气熏的她作呕,但是她仍然得笑着,宴席结束后,圣上一身酒意离席。

宛音见他离去,定了定心神与旁的官眷道别便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

眼下天色尚早,圣上扶着内侍回了宣政殿,头上掺白的发丝昭示着当今的天子并不年轻了,他疲惫的揉着额头,檀越奉上一盏茶。

“西夷攻打下来了,也了却了朕的一桩心事,文淑受苦了。”身为天子,仅存的亲情也就是这么一点了,没人比檀越更清楚上位者的冷血无情。

他掩下视线,今日他确实有些诧异了,没想到这位文淑郡主还能活着回来,换句话说他倒是低估了她。

内侍进来禀报:“陛下,文淑郡主求见。”

“文淑来了,快叫他进来。”天子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欣慰和感慨。

檀越退至一旁,静默地坐着。

宛音进殿后,抬眼便见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道:“皇舅舅。”

“快过来,让朕好好看看。”圣上招了招手,宛音依言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下。

“一别两年,宛音长大了,朕闻你在西夷身子不好,如今呢?正好函官在,替你把把脉。”

宛音这才发觉殿内还坐着旁人,是那位令人不安的大人,她摇了摇头:“不必劳烦,宛音已经好多了,有生之年能归故乡,宛音没什么心愿了。”

寒暄一番,她直入主题:“皇舅舅。”她以称呼拉近二人距离,希望那一些亲情能暂时的盖过利益。

“宛音……此番归来,想与世子和离。”她咬着唇抬头,眸中充斥着希冀。

圣上的手一顿,神色淡了些:“为何?”

和亲本就是个幌子,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个棋子,如今棋子利用完了,也该还她自由了吧。

圣上似乎并没有非要问她为何的意思,只是神色一敛:“此事再议,你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宛音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也知道这种大事不是一时就可以决定的,便起身:“是。”

虽心有不甘,但宛音想为自己争取。

她低着头退下,心不在焉的走出宣政殿,眉宇间的愁绪让她极美的容颜增添了一分的苦像,但却并未折损光彩,反是锦上添花。

身后脚步声稳重的走近,宛音下意识回头,便见方才的那位檀大人走了出来,离得近了,檀香裹挟着清寒扑面而来。

偶然打上照面礼数不能没有,宛音叉手:“檀大人。”

宴席之后圣上身边无人可近身,只有这位檀大人能够出入宣政殿,表面他只是个卜卦的函官,宛音却不觉得如此,从他在宴席上的座位可看出,这位檀大人,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檀越眸中流动着寒凉的气息:“为何要和离。”

嗯?宛音不明所以的抬头,万没想到这位函官会突然发问,她迟疑一番,并不想回答,一则这是自己的私事,二则,他的语气宛音很不喜欢。

好似在发号施令,还没有敬语。

但她仍然客客气气:“此乃宛音私事,恕难以告知。”

“你的事?和亲郡主之事是国事,并非郡主一人想如何便如何。”檀越语气略带不耐,若非国事,他是半点不想插手。

“当然,如果今日回来的是一具尸首,郡主当为名留青史。”檀越淡漠启唇,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刻薄。

宛音脸色一白,怔然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眸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恐惧,她攥紧了手,眼睁睁的瞧着檀越越走越远。

随即她像是倒腾不过气来一般晕了过去。

宫内一阵喧闹后归于平静,宛音病了,这一睡便是十日,卧床不醒,高烧不断。

宫中太医诊疗后说她是连月舟车劳顿,积劳成疾,又天生弱症,必须断绝忧思,好生修养。

宛音一直在做噩梦,梦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宛如鬼魅,清冷的檀香流转在熟悉的感知中,但宛音每次一醒来除了心神具震后并无记忆。

秋芸给她挽发:“郡主,世子这些日子都没有来过,莹夫人缠的紧,这都回了京城,那二人也太猖狂了。”秋芸给她别上步摇,抱怨。

“他不来更好。”宛音拿起耳琅别上,她病了十日,皇后日日都谴人来送补品,她今日得进宫去谢恩。

“您都不知道外面流言传成什么样了,什么您不得世子喜爱,离心离德,还说您身子不好,是……是不下蛋的母鸡。”秋芸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们郡主呕心沥血和亲,谁知归来竟是这世态。

宛音用粉遮住眼底的青黑,没什么反应:“嘴长在旁人身上,过好自己的就好。”

开文啦,女主偏执=对自己狠的偏执≠非男主不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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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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