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仙鹤衔着信封而去，不一会便直达程府。
程柳青捏着那信件看了又看，倒不是说里面写了什么，只是那字体太过飘逸，看得人眼花缭乱。
翌日，一番纠结后，程柳青还是唤了辆马车上了璃山。
璃山高耸入云，看得柳青心生退缩之意。他忍不住想：这山如此高耸，是为了让上山修炼之人彻底斩断尘缘吗？
也许是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将挑起的帘子放下。
马车摇摇晃晃，晃的人有些晕。
柳青想起自己母亲曾对他说过，他自幼体弱多病，寻常药草全然不管用。程建冠夫妇二人爱子心切，到处寻医问药，却总不见效果。直到某一年柳青生日宴上，有一衣衫褴褛的老者经过程府，说了一番好话，还有意指引程建冠，说道寻医问药不如寻仙问道。
而后，柳青便被送到一座庙里住了一段时间。
如今想来，那庙似乎就在璃山。
程柳青捻了捻腕中的手串，那是他在从庙里回家后何云莲给他的。虽然他本人已经对此毫无记忆，但母亲又说是极其重要之物。
后来问起她，也只说是有缘得来的，于是程柳青也再没多提。
不多时，柳青再次登上璃山山顶。
他下了车，迈步进入广场。刚走几步，便迎面见着一个熟悉的人。
正是那游琳琅。他今日早早便在广场等着柳青，就是为了跟着柳青去见那宗主。琳琅也看见了柳青，他挥挥手，热情地迎上了柳青，难掩兴奋。
程柳青不禁疑惑：这琳琅一副比谁都要兴奋的样子，怕不是吃错药了。
见程柳青这般神情，游琳琅忍不住将昨日听到的话向他透露几分：“我昨日又去寻了宗主，只觉得他态度微妙，让人捉摸不透。”
柳青此刻更疑惑了：那日上山没寻到宗主其人，本以为是那宗主不愿理会这等无聊之事，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的梦不仅不是无人在意，而且反倒将那宗主惊动了。
直觉告诉他，此次绝无草草了事的可能。
带着这疑惑斟酌了一会，柳青还是开口问道：“游公子，为何我的这个梦会使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琳琅被问得一噎，因为他还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知道的挺多，但也不敢妄自与程柳青讲。
柳青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忙改口道：“我只是随意一问！不必在意...”
游琳琅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竟无比感激程柳青的体贴。
他将柳青一路领到雪暖峰，又亲自把人带进那白素府里。
柳青偷偷打量着那位宗主，只觉此人看似温柔似水，却又沉默得没有一丝情绪，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水，其姿态竟隐隐与梦中人的身影有些相似，好不奇怪。
宗主身旁还坐着一人，正是那日他见到的裴遂。
与那日一样，那裴遂双手抱胸，面色不善。
待到程柳青坐下后，游琳琅也自己寻了个角落坐着，悠哉悠哉地撑着面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在下名叫白素，”白素开口，“你应当在琳琅面前有所听闻。身边的这位是我所收到徒儿，也听闻你们已见过面了。”
柳青点点头，也做了番自我介绍。他温和地笑笑，接着酝酿一番，将梦魇之事尽数道出。
在梦中，柳青原在菡萏中泛舟游乐。但随着小舟一摇一晃，原先的池塘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水深火热，生灵涂炭情景。
柳青与一人被劫于水上。那人是个无面人，身材是与他没什么不同，只是脸庞处一片空白。
四周惊涛骇浪，程柳青只得求救。霎时，那水边生出一道悬崖，崖上也忽的来了个人。
“那人对我说，你既选择了这里，得了好处，便不要...”柳青说，“后面的话被浪声盖住，已听不清了。”
白素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倒是那一旁的游琳琅，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香瓜。
为何他听到的版本就那般简陋？！琳琅愤愤然。
裴遂在一旁逗玩着仙鹤，那白鹤扑扑翅膀，将他的头发扇得有些乱。
“昨日裴遂找我，已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白素沉默了一会，又说：“我倒认为，柳青你仙缘仍在，应当留在此地修炼。”
柳青目瞪口呆。
修炼成仙什么的，都是他只在画本子里见过的东西。这会儿一个明晃晃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但他又总觉不安。
像一朵积雨云，随时都会下起来大暴雨。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师父的意思是，见你有些缘分，有意携你入宗。你若乐意便来，若不愿意便下山，此事就此揭过。”裴遂打破了沉默。
游琳琅突然疯狂地咳嗽起来。
“裴遂，休得无礼。”白素说道。
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将如今柳青面对着的选择明明白白道了出来。
白素有意使他留下，又有什么目的？
柳青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时白素忽然又开口道：“于我的私心而论，自然是希望你能够留下的。只是看你的意愿罢了。”
“砰”的一声，是茶杯重重落下的声音。几人看向声音的源头，却只见那裴遂正面不改色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游琳琅说：“此事不小，也让柳青仔细考虑一下。”
“若是还要考虑的话，不妨陪我去看些东西。有些事，我与另外一个人都认为你有知情的权利。”
说完，白素站起身向外走去。几人也对视一眼，也紧跟着白素走出门去了。
众人走在路上，路边尽是些大大小小的宅子洞府。有的简陋，有的豪华精致，教人一眼就能看出宅府的主人是何身份。
几人行至一拐角处，在一座看着极辽阔的院子前停下脚步。
那院墙刷着昂贵的漆，看起来极其高贵。白素走到院门前，对着那大门略一施法，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高高的紧闭着的门便悄然开启了。
白素带着他们走进了那处宅院。
所有人各怀心事，沉默地走进了这座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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