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城市华灯初上。
叶明尘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然滑向晚上八点。他走到路时于紧闭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路时于，时间差不多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房内。
里面毫无动静。
叶明尘微微蹙眉，加重了力道又敲了几下：“路时于？”
依旧是一片沉寂，连翻身的窸窣声都没有。
守在客厅、正新奇地摆弄电视遥控器的徵羽立刻抬起头，赤着脚丫噔噔噔地跑过来，一脸笃定地说：
“主人睡着啦！睡得很沉很沉！我感觉得到！”
胡烨也从沙发上探出头，有些诧异：
“这么早就睡了？小祖宗平时没那么早啊……而且他不是念叨着要去上班吗？”
叶明尘心中掠过一丝异样。路时于刚经历那般剧烈的变化，身体和精神理应都需要休息，但如此沉眠，连外界呼叫都毫无反应，似乎有些不寻常。
他尝试拧动门把手，门并未锁死。推开一条缝隙，只见房间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小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床上安静的轮廓。
路时于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柔软家居服，侧躺着，墨色的短发柔软地贴伏在额角，呼吸悠长平稳，看上去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但叶明尘敏锐地察觉到，路时于周身的气息并非全然放松，反而有一种极其内敛的、近乎凝滞的波动，仿佛他的意识正沉浸在某处极深的地方，与外界彻底隔绝了。
胡烨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咋舌道：
“嚯，还真睡熟了？这雷打不动的样子……看来今天真是累坏了。”
他试着提高音量喊了一声：“祖宗？上班迟到啦！”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徵羽扒着门框，小声说：“没用的，我试过在心里喊主人了，他也听不见。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主人的意识包裹起来了。”
叶明尘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他拿出手机，翻到酒吧经理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老陈，我是明尘……嗯，路时于今晚身体突然很不舒服，发烧，睡得很沉，叫不醒……对，临时请假，非常抱歉……嗯，好的，谢谢理解。”
挂了电话，胡烨耸肩：“得，打工皇帝也有旷工的一天。”
云衡有些担心：“路道友他……真的没事吗？只是睡着了？”
叶明尘目光再次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眼神深邃：“不像是简单的睡眠。更像是一种……自我修复和整合的过程。”
他顿了顿，下了结论：
“让他睡吧。我们守着便是。”
...............
梦境，或者说苏醒的记忆，如同褪色的画卷被重新渲染，陡然清晰、鲜活起来。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猛地向后拨动了无数个刻度，周遭不再是安静现代的卧室，而是变成了一个无比广阔、仙气氤氲、神光流转的所在。
视角极低，仿佛贴伏在地面，或者说……水面。
路时于，或者说，此刻梦境意识中的“他”，感觉自己正浸泡在温暖而充满灵力的液体中。
四周是白玉雕琢的池壁，高大得望不到顶，水面之上能看见远处巍峨宫殿的一角，飞檐斗拱，雕刻着古老而威严的图案，沐浴在一种永恒柔和的、并非源自太阳的明光之中。天幕是纯净的绀青色，偶尔有流光溢彩的神纹一闪而过。
这里是九霄之上的神界，战神旻辰的神殿外的灵池。
他小小的、尚显稚嫩的身体在水中轻轻摆动。
通体覆盖着细密柔软、宛如初生朝阳般璀璨夺目的金色鳞片，每一片都像是用最纯净的神金精心打磨而成，在水波和神光的映照下，流淌着温暖而尊贵的微光。
体型还很小，像一条过于华美精致的幼龙，头顶有两个不明显的小鼓包，腹下亦有四只小巧玲珑、还未长开的五爪。
这是一条任谁看了都知其血脉绝非凡物的金色龙崽。
池水里不仅有他，还有几尾通体晶莹、灵智初开的灵鱼，好奇地绕着他游动，偶尔会用嘴轻轻触碰他那耀眼的鳞片，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无意识地甩动尾巴，搅起一串细碎的金色气泡，懵懂地追逐着那些闪烁的鱼尾，将这巨大的灵池当成了唯一的游乐场。
记忆里的情绪是简单的：温暖，安全，还有一丝……无人陪伴的、懵懂的孤单。
他破壳后见过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是一位极其美丽的母亲，身上有好闻的清冷香气，会用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他耀眼的脊背。
但很快，母亲就不见了。
然后，那个被称为他父神、气息强大威严、周身仿佛笼罩着星辉的男人，在捧着他沉默地坐了许久之后，将他塞进了一位身着玄甲、眉宇间带着战场杀伐之气却努力做出温和表情的高大神明怀中，留下一句“旻辰，替我照看他”，便行色匆匆、甚至可以说是失魂落魄地离去，再未回来。
于是，他就被留在了这座战神殿。
战神旻辰，名震神界的强者，显然对“育儿”一事毫无经验。
大多数时候，战神有公务要处理，或是与其他神明饮宴论道，或是需要巡视神疆，便会将他轻轻放入这灵池之中，池中充沛的灵力足以滋养他成长，那些灵鱼便是他暂时的玩伴。
“小家伙，自己玩，莫要乱跑。”
这是战神最常对他说的话，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和……无奈？
他那张棱角分明、惯常冷峻的脸上，面对这一团璀璨金色的小东西时，总会流露出一种与身份不符的细微无措。
小金龙自然听不懂太多，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高大的神明对他并无恶意，便乖乖泡在水里，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披着玄甲，大步流星地离去，一身玄色与暗金在神界的光辉中显得格外挺拔冷硬。
而当战神忙完归来，有时会褪去戎装，只着一身深色常服，坐在池边的白玉栏上。
他会俯身，伸出布满薄茧、曾握惯神兵利器的的手指，轻轻拨弄一下水面，引来小龙崽好奇的注视。
那小小的金色脑袋浮出水面，赤金色的瞳孔圆溜溜的，纯粹而明亮，倒映着战神的身影。
“玩够了？”
战神的声音会比平时缓和些许，看着那身璀璨的、与这肃杀战神殿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耀眼金色，眼神会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似乎不太习惯处理过于明亮温暖的事物。
有时，他会用一根普通的鱼竿，垂下一缕无饵的灵力丝线入水，逗弄池中的灵鱼。
小龙崽会游过去，用还未长角、圆润的金色小脑袋顶一下那缕灵力，感受到其中熟悉的气息，便绕着那丝线转圈，鳞片划过水面，带起细碎的金色涟漪。
旻辰偶尔会几不可查地弯一下嘴角，手腕一抖，一尾晶莹的灵鱼便被钓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小龙崽会下意识地仰起头，赤金色的眼瞳追随着那鱼儿。
但战神从不伤害它们，总是看上一眼，便又轻轻将其放回水中，看着灵鱼惊慌失措地甩尾钻入深水。
他则会抬手，对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小龙崽招招手。
小龙崽便会顺从地游过去，顺着祂伸出的手指，蜿蜒攀上那坚实的小臂。
他冰凉滑腻、闪耀着温暖金光的细小身躯，与战神温热、麦色、布满力量感的手臂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最后会将自己盘绕在旻辰肌肉线条流畅的腕间，像一只活的、温凉的、无比华丽的金色手镯。
旻辰便会带着他，或是在殿外的廊下闲坐，看着远方的云海翻腾，神光变幻；或是步入战神殿那藏书丰厚的书房，自己翻阅着古老的玉简或兽皮卷轴，处理军务。
小金龙就安安静静地缠在他的手腕上，偶尔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舐一下战神腕间皮肤上沾染的、极淡的墨香、铁锈味或是别的什么气息，然后被战神用指尖轻轻点一下脑袋。
“安分些。”
战神的声音总是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动作却并不粗暴。
有时，旻辰会低头看着腕间这一圈暖金色，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用指腹非常轻地蹭过小龙崽下颌处最细软光滑的鳞片。
那是龙类会觉得舒适的位置。
小金龙便会舒服地眯起赤金色的眼睛，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咕噜般的震颤声，将脑袋更凑近那手指一些。
战神看着，冷硬的眉宇间似乎会松懈一丝几不可查的柔和。
神殿空旷而冷清，除了巡逻的天兵和偶尔来议事的属下，大多时候只有他一人。
这条因好友托付而意外闯入他生活的小金龙，像一缕不受控制、却意外温暖的阳光，为这肃穆的战神殿添了一丝鲜活的生气。
梦境中的感觉是温暖而安宁的，带着被强大存在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懵懂安全感。
战神旻辰，如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港湾，为这条失去父母庇佑的小龙提供了最初的、也是那段时期唯一的庇护。
梦境中的画面如同水波般荡漾，战神神殿那冷硬而庄严的线条逐渐模糊、淡去。
那种被战神旻辰沉默而可靠地庇护着的日子，并未持续很久。
仿佛只是一个恍惚间，场景便已切换。
他不再置身于战神那充满肃杀之气的灵池，而是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是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岛屿，仙葩瑞草遍地，灵泉潺潺流淌，景色秀丽而柔和，与他父神或是战神旻辰那种威严磅礴的神域风格迥异。
..............
旻辰【未婚育龙】:好耀眼的龙崽子 不太习惯...
路时于【吐泡泡】：咕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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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神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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