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暴风雨

而稀有难得,象征顶级权势的茶叶,能给杜玄营造让教徒迷眩的光晕。

牧荆很快便想通了,道:"阿娘这两手策略,使得真巧妙。"

也如姜有些意外,但仍是故意问:"我只提了一手,何来两手?"

牧荆分析着,眼神中有光彩。

"若阿娘单纯是为了躲避风暴,大可将箱笼原封不动,可我默默观察了,察觉阿娘的手下将茶叶自箱笼取出,应该是不打算将茶叶运出海了。"

牧荆大胆猜测:"阿娘是要将茶叶卖回去大齐国吗?"

也如姜略有诧异:"你说的不错,我打算将茶叶卖给盐商们。"

大齐国东边沿海的豪族,以海盐起家致富,却入不得京城名流的眼,几番欲买茶叶却总碰一鼻子灰,很是狼狈。

巴巴地捧着钱上门被拒,更是一种耻辱!

于是也如姜以珍贵的白象与皇帝换得茶叶,再将茶叶以极高的高价卖回给豪族们,事成之后将赚了好几番。

白象虽然珍贵,但对东海岛国人也不是那么稀罕,不如茶叶那般难得,低买,高卖,这便是第二手策略。

牧荆顿住,思索了一会,自顾自地道:"阿娘将大海船货物清空,留下箱笼,又放出船上有茶叶的消息,做出一副船上载满珍稀货物的样貌,算准距离,算准风暴来袭的时日,推测风向将会把船带到风暴中心,然后──

"诱饵筑成,就等着杜玄亲自来抢,葬身风暴之中。"

牧荆简直要赞叹阿娘的脑子了,她喜孜孜地看着也如姜。

可也如姜神情明显是错愕的,她沉默地凝视着牧荆,双眉紧拧。

她震惊于女儿的敏锐。

天阳道杜玄手腕高超,足智多谋,行踪成谜,多年来像海蛇一样在南洋与东海四处劫掠船家,尤其在南洋一带横行无阻,几乎可称作是南洋之皇。

也如姜的船队自然也深受其害,多年来她思来想去总想不到一个阻止他作乱的计谋。

总算遇上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可望将杜玄收入瓮中。

可她活到这个岁数才琢磨出来的盘算,而爱女却在不到二十岁便勘透了。

年纪轻轻,过于早慧。

那过于澄澈的眼神与早熟,令也如姜强烈不安。

也如姜浑身都生出刺。

牧荆瞅着也如姜脸色有变,有些紧张了。

是她忖度过了头,还是她讲错话了?

她一定又做错什么了。

牧荆懊悔万分。

她才刚与也如姜团聚,她不想坏了阿娘对她的印象。

是她大意了,阿娘已是位高权重的船主,她并不是以前的阿娘了,历经十年,也许性子早不一样了。

牧荆渴求地凝视着也如姜。

也如姜脸庞紧绷,看着牧荆的眸光十分严肃,甚至泛出恨意。

她将女儿所有细微的举动,还有不经意说出来的言语,全认真地收在心里。

也如姜一点都不潇洒,也不宽容,她只是骗自己她的阿微在她离开后过得不错,如此失去女儿的她才能仰仗着一口气苟活下去。

生离死别,堪称剥筋裂骨,她不得不自欺欺人。

可谁知,阿微过得一点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也如姜仍然沉默,而牧荆终是屈服在对母亲的依恋底下,选择低头。

牧荆脸色苍白,轻抿嘴唇:"阿娘,我错了。"

也如姜开口,那声音在月夜之下格外沧桑:"你何错之有?"

牧荆低声认错:"我不该窥探你的谋划。"

也如姜脸色沉了下来:"阿微,错的是那些逼着你过于早熟的人,你若不是习惯殚精竭虑,习惯察言观色,怎会有本事窥探娘的谋划呢?你看,娘不过提了一点,你便将细节全盘看清。"

牧荆怔愣。

这模样看在也如姜眼里,好似海岛上蔓生娇艳的琼花。越是穷乡僻壤,越是野放不加以照顾,琼花反倒生得越好。

可她不要自己的女儿成为琼花。

她要她像一个正常女子,在该绽放的花期得到照顾,肆意生长。

"寻常十八岁的姑娘,想的无非都是郎君与让容貌更漂亮,可你想的却尽是心机与算计。阿微,你没错,你误会阿娘了,娘只怪那些害你活得辛苦的歹人,哪里舍得怪你呢?"

也如姜的声音不怎么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牧荆耳里。

牧荆很惊愕。

一愕之间,牧荆醒了过来。

她没有错。

娘心疼她,娘舍不得怪她。

也如姜仍是十年前的东姨娘。

月色虽冷,可牧荆感到全身温暖。

龙岩港的风咻咻地呼啸,将戟王的玄黑锦袍吹得如烈焰般,在风中狂舞,气势磅礡。

戟王俊美的面容疲惫,然而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精光四射,戎装装扮更是英气逼人。

航行的路线占据他的脑子。

经过一个日夜的抽丝剥茧,也如姜船只可能的去向,约莫抓出三条。

一条朝着扶桑,一条返回东海岛国最大的据点爪哇,最后一条是往狼牙修。

海面却很不平静。

黑压压的乌云几乎覆盖住天空,黄昏之时呈现诡谲的橘红,像是要滴下血似地。

今夜即将惊滔骇浪。

港口主事根据多年来对海像的观察,禀告戟王周边五百里内的海域,即将掀起数年来少见的巨大风浪。

因此船只往北边扶桑的可能性较大,若往另外两条路线去,无疑是──

死路。

纵然先前推论往北去扶桑的可能性极低,可戟王不相信也如姜会冒险将海船驶去即将有风浪的东边。

更不用说也许也如姜是要行走私一事呢?既是走私,便不会把行船路线透露给诸国知悉。

而也如姜既为东海岛国数一数二的大船主,此次所载货物亦是不可思议地昂贵珍稀,船上必定备有为数庞大的兵器与私兵。

甚至可以说,所有船上的船员皆有武艺,各个都能打仗!

一艘船能养五六千名船员,比宫中禁军还多出不少!

戟王自是全然不惧怕也如姜的势力,只是,龙岩浦所有的士兵连同自己带来的死士,加总在一块不到一千名。

戟王领着皇帝的命查抄逆党,虽有权能动用周围兵力,可也要有兵力可动用才行!

所幸东岰将军于南方大泽作战后,曾在龙岩浦一百里处的边境村落留下一支水军。

这是一只深谙在水中作战的强大兵力!

传令兵前去传令,水军前来,一来一往约需半日,戟王便在港口等候召集来的兵马,待夜深之时全数到齐后,上船。

他要杀去扶桑。

他要亲手将她带回到他的身边。

可当东岰将军的水军抵达龙岩浦时,几名渔人却从刚返回的渔船上,全身**,神色惊慌,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

戟王对丁龄使了个眼色,丁龄立即上前。

"老大人,这是怎么了?海上出了什么事?"

满脸沟壑的老渔夫害怕得直喊:"海鬼来了,海鬼来了!"

戟王射过去一记犀利的眼箭。

丁龄沉下脸:"老大人,这里有宫中来的贵人,你可别胡言乱语!"

老渔夫怒瞪回去:"年轻人,我哪是胡言乱语!?我在这里捕鱼六十年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风浪!这不是海鬼发作,会是什么?"

戟王前进几步,俯下身,问:"海鬼为何物?"

沉沉的威摄降了下来,老渔夫有些收敛了言语,恭敬地解释:"贵人,听老朽的劝,千万别下海,海鬼百年一见,能将所有海面上的渔船,不论大小,都卷入漩涡之中,他是鬼魅,无人能敌,就算是神明也镇压不住!"

戟王不悦:"你装神弄鬼,可有凭据?"

另一名瘦削的,较为年轻的渔人,看出戟王容貌伟丽,定是出身不凡,连忙解释。

"贵人,所谓海鬼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您瞧瞧,连东海岛国最厉害的船主,都死在这场风暴了,可见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海鬼呀!"

听此,戟王口气陡地严厉,问:"谁?你说谁死了?"

年轻渔人有些不安,嗫嚅地道:"也船主的大海船,被暴雷击中,又被巨浪撂翻,碎片散落一海,小的远远地看见了!亲眼看见了!"

戟王的眸光掠过狂暴,疾步上前,紧紧地揪住年轻渔人的领子,逼问:"再给本王说一次,是谁死了?是谁的船碎了?给本王说清楚!"

黑暗之中,渔人无奈的嗓音清晰而割人。

"是也如姜,也船主。"

戟王霍地松开渔人领子,力道过于激烈,年轻人顿时往后滚,连滚两圈才停了下来。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神色癫狂的矜贵男子。

丁龄上前,低声劝慰:"殿下,王妃福大,定不会跟也如姜一起丧命的。"

港口主事亦战战兢兢,连忙道:"殿下,卑职再查查看这一两日有哪些渔船经过,王妃也许是在别人的船只上。"

戟王胸膛剧烈起伏。

他快不能呼吸了。

老渔夫睁大眼睛,忿忿地道:"不只也如姜的船,那附近所有渔船全都被打成碎片了,要不是老夫经验老到,看那闪电大的不对劲,腿跑得快,不然也死在海鬼里头了!"

戟王的心跳瞬停。

他缓缓抬眉,望向远方的阴云。

云团中确实有剧雷正狂劈猛击,击在他已然寂然无声的心上。

天地苍穹,雷电交加。

鞭烈了黑茫茫的大海,亦鞭裂了他仅剩的一丝希望。

他神色震惊茫然,他用尽全身力气,用力地凝视着远方,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止不住地颤抖,以致于身边的下属都以为他要流下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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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成了死对头的王妃
连载中九州一枝花 /